窗外,南苍城的冬夜静谧无声,只有细密的雪屑簌簌敲打着窗棂,在玻璃上凝结成繁复的冰棱花纹。
屋内壁炉跳动着温暖的橘红色火焰,将一大三小的身影柔和地投映在木质墙壁上,仿佛一幅定格的温馨画卷。
林跃靠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专注地摆弄着白天在绿荫游园里,一位好心的老工匠送他的几个木质榫卯构件,小脸上满是认真。
林姆姆则头枕着魔偶林泽的腿,裹着小毯子,早已沉入梦乡,呼吸均匀绵长,偶尔咂咂嘴,似乎在梦里还在品尝那美味的岩烤肋排。
而林珑,却没有像两人一样沉浸在简单的满足里。
她蜷在靠近壁炉的软垫上,膝盖上摊开着那本新买的《大陆植物图谱》,但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失焦地望着跳跃的火苗,发丝在炉火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安静持续了许久,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风雪的呜咽。
终于,林珑抬起头,那双继承了黑龙血脉、宛如熔融黄金般的竖瞳,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与迷茫,望向坐在对面扶手椅上的魔偶林泽。
“父亲,”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温暖的宁静,“你说,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呢?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房间里漾开无形的涟漪。
连埋头研究榫卯的林跃也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悄悄竖起了耳朵。
魔偶林泽。
此刻,他完全承载着林泽的意志与记忆,与本体无异。
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他看向林珑,女孩眼中那纯粹的困惑与超越年龄的哲思,让他无法轻易给出一个敷衍的答案。
若在前世,面对这种终极追问,他或许会套用世俗的模板,用“成家立业”、“繁衍后代”或是“实现个人价值”之类的话语来应对。
但此刻,在这个剑与魔法、种族与信仰交织的异世界,在经历了生死磨难,并与这三个命运多舛的亚人孩子命运相连后,他无法再说出那样流于表面的话。
人生,本就是一场无法预演、形态各异的独行。
他放下手中一本关于南苍城历史的杂记,身体微微前倾,让自己的目光与林珑齐平,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为了什么……”他沉吟着,组织着语言,力求能让这颗敏感而早慧的心灵有所领悟。
“阿珑,如果让我来回答你,我认为,生命降临本身,或许并不承载一个预设的、宏大的意义。
就像窗外这片雪花,”他抬手指向窗外纷扬的雪幕,“它自云中诞生,飘落而下,你说它有什么意义呢?
它存在,它飘落,它最终融入大地,这便是它的过程。
意义,更多是在这个‘存在’的过程中,由我们自己去发现、去赋予、去创造的。”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珑的反应,见她听得专注,才继续温和地说道:“比如,今天你读到了一本让你心动的书,认识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美丽植物。
再比如,姆姆得到了一个喜欢的玩具,开心地笑了一整天。
也可以是小跃安静地拼好了一个复杂的模型,内心充满了成就感。又或者,只是像现在这样,我们围坐在温暖的炉火边,听着风雪声,感受着彼此的陪伴……
这些瞬间的喜悦、满足、安宁与连接,这些让你觉得‘活着真好’的点点滴滴,其实就是你为自己的人生所创造的意义碎片。”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林珑柔软的银发,动作轻柔。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解释,你能理解吗?”
林珑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身后的龙尾无意识地在地毯上轻轻扫动,显示出内心的思考与波动。
作为黑龙一族的亚人,她和林跃自出生起,似乎就被打上了“原罪”的烙印。
黑龙族在龙裔亚人中地位低下,力量也不算突出,却因那“龙”之名,引来了无数贪婪与恶意的目光。
那些所谓的“屠龙勇士”,为了虚无的荣耀与利益,将屠刀挥向她们这样并无多少反抗之力的亚人村落。
她和林跃能活下来,从尸山血海中逃出,最终沦为奴隶市场上瑟瑟发抖的商品,已是侥天之幸。
在被林泽买下之前,她们的世界是灰暗的,充满了恐惧、背叛与失去。
漫长的奴隶生涯和之前的惨痛经历,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造成了极度的自闭与内向。
若按林泽前世的标准,林珑和林跃无疑是有着严重心理创伤的“问题儿童”。
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于亚人那尴尬甚至危险的生存境地,尤其是在石城那样激进派势力盘踞、对非人种族充满敌意的地方。
尽管来到林泽身边后,在日复一日的耐心、包容与关爱下,两个孩子封闭的心扉正在一点点打开,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但林泽深知,那深埋心底的不安与自我认同的迷茫,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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