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边缘的雪谷,死寂无声。
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渐渐覆盖了那个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的身影。
容澈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极致的寒意不仅冻伤了他的肉身,更侵蚀了他的神魂本源。
若非怀中所抱玉盒散发出的微弱温热,以及他体内一丝护体秘宝的最后力量吊着性命,他早已化作这雪谷中又一具冰雕。
不知过了多久,雪谷上空,空间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道清冷绝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积雪之上,淡蓝色的长发垂落,比这冰雪更显寒冽。
若离冰蓝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雪地中那个几乎被彻底掩埋的身影,目光在他怀中那个散发着微弱太阴气息与生机波动的玉盒上停留了一瞬。
她并非感知到容澈的危机而来。
于她而言,这个未婚夫的生死,本无关紧要。
只是,他怀中那株被强行从极致寒境中挖出、正飞速流逝生机的“月华琉璃蕊”,散发出的波动,恰好触动了这片天地间与太阴之力相关的某种规则秩序,如同水面上荡开的一圈异常涟漪,才引来了她这缕神识的扫视。
麻烦。
若离微微蹙眉。
这株灵植确实罕见,蕴含的太阴本源也算精纯,若就此消散,于这片天地的寒系法则而言,算是个微小的损失。
她并未看向奄奄一息的容澈,只是缓缓抬起纤纤玉手,对着那玉盒虚虚一引。
玉盒自动开启,那株光华黯淡、叶片边缘已开始卷曲枯萎的月华琉璃蕊轻飘飘地飞起,悬浮在她掌心之上。
精纯浩瀚、远超冰髓灵眼层次的太阴清辉自她掌心涌出,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包裹住那株濒死的灵植。
几乎是瞬息之间,月华琉璃蕊所有损伤尽数复原,光华大盛,晶莹剔透的枝叶舒展,顶端的花苞甚至比在冰湖时更加饱满欲滴,散发出的清辉柔和而圣洁,将周围飘落的雪花都映照得如同月华碎片。
做完这一切,若离指尖微动,似乎便要将这株恢复如初的灵植随手送回玉盒,至于地上那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就在此时,地上那气息奄奄的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被冻得青紫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几乎消散在风里的气音:
“……殿下……花……”
那声音微弱、破碎,却带着一种至死不休的执着。
若离准备收回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垂下,落在了那个浑身是血、被严重冻伤、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青年脸上。
他的脸惨白泛青,长睫上结满了冰霜,往日总是灿烂笑着的嘴角残留着血渍,看起来狼狈又脆弱。唯有那紧紧蹙起的眉头,和即使昏迷中也依旧带着的某种固执倔强的神情,还能依稀看出点往日影子。
为了这么一株花,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愚蠢。
她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他几乎碎裂的经脉、被寒毒侵蚀的五脏六腑、以及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神魂之火。
救,还是不救?
于她而言,皆可。救,不过是耗费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不救,亦是理所应当。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间,那株悬浮在她掌心的月华琉璃蕊,似乎因感受到了同源却更至高无上的力量,欢喜地轻轻摇曳,一缕极其纯净柔和的太阴清辉自发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灵性般,拂过容澈惨白的脸颊。
那缕清辉过于微弱,并不能治愈什么,却像是一个无声的、微小的祈求。
若离冰封的心湖,依旧无波无澜。
但她终究还是再次抬起了手。
并非出于任何情感,或许只是觉得,这株刚被救活的花似乎有点“在意”这个将它带出来的人。又或许,仅仅是觉得,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若是就这么死了,后续或许会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屈指一弹。
一道远比之前修复月华琉璃蕊时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冰冷的太阴清辉,没入容澈体内。
这股力量霸道无比,却蕴含着生生不息的造化之能。所过之处,肆虐的寒毒被瞬间驱散吞噬,碎裂的经脉被强行重塑接续,冻僵的血液重新奔腾,枯竭的生机被疯狂注入!
“呃……”
昏迷中的容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的冰霜迅速融化蒸发,皮肤下的青黑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仿佛体内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重塑。
这个过程对于重伤濒死的他而言,无异于另一种酷刑。但他紧紧咬着牙,即使在无意识的痛苦中,也未曾松开怀里那个已经空了的玉盒。
若离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看着一件破损的物品被修复。对他承受的痛苦,没有丝毫动容。
不过数息之间,容澈体内所有伤势尽数复原,甚至因祸得福,经脉被那精纯的太阴清辉拓宽了不少,灵力也变得愈发凝练。只是神魂上的损耗和寒意侵蚀的痕迹,还需时日慢慢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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