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馄饨皮薄如蝉翼,馅料鲜美,汤头是用鸡骨和猪骨熬制,清澈却滋味醇厚,撒上些许翠绿的葱花和虾皮,香气扑鼻。
她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姿态优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不少早起的行人被她惊人的容貌所吸引,驻足侧目,但她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感受着舌尖传来的、属于凡尘的温暖与鲜活。
用罢早点,她又在市集上逛了逛,买了几样看起来颇为精致的糕点,用油纸包好,准备带回小院。
回到小院时,远远便看见院门外站着一个人。
并非谢知奕,而是玄寂。
他依旧穿着那身灰白僧衣,身姿挺拔如孤松,静静地立在晨光熹微中,仿佛已与周围的青墙黛瓦融为一体。晨风吹动他宽大的袖袍,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他的容颜在晨光下显得愈发清俊,眉目如画,只是那琉璃般的眸中,少了几分昨日的震撼与迷茫,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澄澈与…坚定。
见若离归来,他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比昨日更加恭敬:“女施主,晨安。”
若离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并未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法师有事?”
玄寂直起身,目光坦然地看着她,声音清越空灵:“昨日得施主点拨,茅塞顿开,特来致谢。此外…贫僧心中尚有些许微末疑惑,关于《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不知施主可否再行开示?”
他并未纠缠于那些玄奥的终极追问,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具体的经句,态度诚恳,不带丝毫强迫,只是纯粹地求教。
若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糕点,略一沉吟,并未邀请他入院,只是站在院门外,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无所住,即不执着于相。生其心,是生清净心、平等心、慈悲心。心本无住,因境而生;境过无痕,心复归寂。执着于‘无住’,亦是住相。”
她的解释依旧简洁,却直指核心,将“无住”与“生心”的辩证关系阐述得清晰透彻。
玄寂凝神静听,眼中光华流转,显然又有所得。
他再次深深一揖:“多谢施主!贫僧明白了。”他顿了顿,看着若离,语气真诚,“施主智慧如海,贫僧受益匪浅。日后若有机缘,还望施主不吝赐教。”
说完,他不再停留,如同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转身飘然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寂寥而又坚定。
若离看着他远去,目光并无波澜。
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将糕点放在石桌上。
对于玄寂的求教,她并不反感,这种纯粹的对“道”的探寻,比凡俗的欲望纠缠更让她觉得清净。
至于他是否会因此更加“执着”于她,那并非她需要关心的事情。万法随缘,心不动,则风幡亦不动。
她拈起一块还温热的梅花糕,送入口中,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人间烟火,与方外求索,于她而言,皆是风景。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巷口,一辆悄然停驻的马车内的人,尽收眼底。
谢知奕透过半掀的车帘,看着玄寂与若离在院门外的短暂交谈,看着玄寂那恭敬的姿态,看着若离虽清冷却并未拒绝指点的模样,握着折扇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一大清早处理完紧急政务,便迫不及待地寻了个由头出宫,带上了御膳房精心制作的几样点心,想来“偶遇”,却没料到,竟被玄寂抢了先。
看着玄寂那副得了点拨后心满意足离去的模样,谢知奕心中那股混合着嫉妒与无力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他与她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而玄寂,却仿佛能凭借那佛门的身份,与她进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精神层面的交流。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待到玄寂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示意侍卫驾车上前。
马车在小院门前停下,谢知奕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自己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从容,这才下了马车。
若离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品茶,吃着糕点,见他进来,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并无讶异,仿佛早就知道他在外面。
“殿下今日倒是清闲。”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谢知奕微微一笑,将手中精美的食盒放在石桌上,动作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今日政务稍暇,想起姑娘或许喜好美食,便带了些宫中的点心过来,聊表心意。没想到…玄寂法师来得更早。”
他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若离目光扫过那食盒,并未打开,只是淡淡道:“有劳殿下费心。方才与法师不过是偶遇,探讨几句佛理而已。”
她如此直接地解释,反而让谢知奕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被看穿。
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指着石桌上若离买回的糕点,笑道:“姑娘似乎很喜欢这些市井小吃?这梅花糕,徐记的是老字号,最是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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