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在脚下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绯夜后背撕裂般的剧痛。
她半跪在残破的桥面上,一只手仍死死扣着若离的手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下方暗红河水奔腾咆哮,灼热的水汽裹挟着浓烈的硫磺味,如同巨兽滚烫的呼吸,蒸腾而上,将她额前绯红色的发丝濡湿,粘在苍白汗湿的额角。
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感觉肺部像是被烙铁烫过,先前强行压制魔元反噬和拉扯若离时透支的力量,此刻如同退潮般席卷而来,留下阵阵虚脱与钝痛。
若离被她牢牢攥着手腕,借力稳住了身形。
她微微侧身,避开下方河水蒸腾最灼热的气流,雪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扫过绯夜因用力而紧绷的手臂,带来一丝冰凉的痒意。
她站直身体,动作间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即使在狼狈中也难掩的优雅与……漫不经心。
仿佛刚才命悬一线的惊险,于她而言,不过是走路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唯有那双抬起的、望向对岸漆黑洞口的鎏金色眼眸,比平时稍稍锐利了些许,如同冰雪覆盖的湖面下,有暗流悄然涌动。
“还能走吗?”若离的声音响起,清冷依旧,却比平日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类似于“确认”的意味。
她的目光从洞口移回,落在绯夜煞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
绯夜咬着牙,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但后背撞伤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再次栽倒。
一丝狼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被她强行压下。
她从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在……眼前这个人面前。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肘部。
是若离。
她没有用力,只是提供了一个支撑的点。
那触碰很轻,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与这污浊灼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绯夜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扶持,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脆弱。
但抬眸对上若离那双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为之的鎏金色眼眸时,那点莫名的倔强又悄然消散了。
她沉默着,借着那点微薄的力道,艰难地站直了身体,但大部分重量还是依靠自己稳住。
“死不了。”她偏过头,避开若离的视线,声音沙哑,带着点赌气般的生硬,抬手用指尖抹去唇边不知何时溢出的一缕血丝。
动作间,她注意到若离肩头刚刚包扎好的鲛绡,又隐隐渗出了暗红色,眉头不由蹙得更紧。
若离见她站稳,便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
她转而望向对岸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口,那声古老而威严的嘶吼之后,那里再无声息,只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死寂弥漫开来。
“那里面的东西……”绯夜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凝重与忌惮,“恐怕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她能感觉到,那气息远比蚀髓蛛蝎甚至之前的阴影魔物更加古老、更加庞大,带着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压迫感。
“没有退路。”若离平静地陈述事实。
身后的吊桥上,虽然鬼面鼠潮已退,但桥身更加残破,锁链锈蚀严重,随时可能彻底断裂。
而退回去,则要再次面对可能尚未散去的蛛蝎和鼠群。
绯夜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不安。她明白若离说的是对的。
绝境之中,唯有向前。
“跟紧我。”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坚定。她率先迈步,向着吊桥的尽头,那漆黑的洞口走去。
步伐因为伤痛而显得有些蹒跚,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折的利剑。
若离跟在她身后,雪色的长发在暗红河水映照的诡异光线下,流淌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泽。
她走得很安静,脚步落在残破桥面上的声音几乎被奔腾的水声淹没。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大部分时间低垂着,长睫掩去眸中神色,只偶尔抬起,扫过前方绯夜略显踉跄却固执前行的背影,以及两侧岩壁上那些散发着暗红光芒、触手温热的奇异矿石。
终于踏上了对岸坚实的岩石地面。
洞口近在眼前,高约三丈,宽两丈有余,边缘粗糙,像是被暴力开凿而成。
站在洞口,能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腐朽、却又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从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与外面暗河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绯夜在洞口停下,再次仔细感知,眉头紧锁。
“气息很杂乱……有死气,有怨念,还有……一种非常微弱的、类似龙威的残留?”她不太确定地低语。龙族早已是传说中的存在,魔域更是罕有踪迹。
她取出那枚之前用来照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注入一丝微弱的魔元。
珠子亮起,驱散了洞口附近一小片黑暗,但也仅仅如此,更深处的黑暗浓郁得如同实质,光线难以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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