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炼气老者如同受惊的兔子,在狭窄污秽的巷道里快速穿行,不时回头确认若离是否跟上,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若离白绫覆眼,步履从容地跟在他身后数丈之外,雪色的长发与素净的衣裙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淤泥中绽放的一株冰莲。
巷道越来越深,光线愈发晦暗,两侧是歪斜欲倒的残破建筑,空气中弥漫着霉烂与某种腐败的血腥气。
偶尔有阴影中投来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但在感知到若离那筑基后期的灵力波动后,又都迅速缩了回去。
七拐八绕,老者在一扇几乎与斑驳墙壁融为一体的、低矮破旧的木门前停下。
门上只有一些意义难明的污秽划痕。
“就……就是这里……”老者声音颤抖,指着那扇门,“进去……说要见‘引渡人’……提……提小老儿的名字‘泥鳅’……或……或许有用……”他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头也不回地踉跄跑开,迅速消失在来时的巷道阴影里。
若离“看”着那扇门。
她的神识试图探入,却被门上一种混乱而粘稠的力量阻挡,那像是由无数负面情绪、绝望意念汇聚而成的污秽屏障。
沉默片刻,她伸出手,推开了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门内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几乎方寸的空间。
没有窗户,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芒,灯焰是诡异的幽绿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像是无数种毒物混合发酵后的味道。
一个干瘦得如同骷髅、披着破烂黑袍的身影,蜷缩在油灯旁的地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褶皱、没有任何毛发、双眼只剩下两个空洞的脸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谁……引荐……”
“泥鳅。”若离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那“引渡人”空洞的眼窝似乎“看”了若离一眼,尤其是她眼上的白绫,喉咙里的声响停顿了一瞬,然后,他伸出枯柴般、指甲尖锐漆黑的手,在身后那看似是墙壁的地方,有规律地敲击了数下。
“嗡……”
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旋转着的暗紫色漩涡。
漩涡内部幽深无比,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不祥气息。
“进去……一直走……走到‘回声之间’……能否得到你想要的……看你的‘代价’……”引渡人说完,便重新蜷缩下去,不再理会。
若离没有犹豫,一步踏入了那暗紫色的漩涡。
强烈的空间拉扯感传来,伴随着无数混乱的、充满了痛苦、贪婪、诅咒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神识。
她固守心神,降灾所化的白绫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将这些精神污染隔绝在外。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脚下一实,已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但洞壁是某种蠕动的、半透明的、内部封印着无数扭曲阴影的活体组织。
头顶垂落着发出惨淡磷光的藤蔓,那些光芒映照在洞壁上,使得内部的阴影更加狰狞。
脚下是粘稠的、没过脚踝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铁锈与腐烂混合的气味。
一条狭窄的、由不知名苍白骨骼铺就的小路,蜿蜒通向溶洞深处。道路两旁,那暗红色的“血水”中,不时有巨大的、布满吸盘的口器或惨白的肢体猛然探出,又迅速缩回,带起令人心悸的涟漪。
空气中回荡着无数重叠的、扭曲的低语、呻吟和狂笑,它们源自这整个空间本身,仿佛此地就是由无数绝望与疯狂构筑而成的活体地狱。
这便是“回声之间”。
若离踏着骨路,向前走去。
白绫之下,她“看”到的是那充斥每一寸空间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与堕落法则。
此地,绝非善地,其背后存在的层次,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骨路尽头,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
平台中央,有一个不断冒着粘稠气泡的暗红色血池。
血池旁,或坐或立着几道身影。
一个浑身笼罩在绷带中、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灰色眼睛的怪人,正用一柄骨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手中一块蠕动的、不知来源的肉块。
一个穿着艳丽宫装、却有着蜘蛛般八条手臂的女子,正对着一面由人皮绷成的镜子,仔细描画着自己腐烂了一半的脸庞。
一个肥胖如山、皮肤呈现青黑色、长满脓疮的巨汉,正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咕咚咕咚地饮着里面猩红的液体,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腐蚀着地面。
他们的气息皆十分诡异,强大而混乱,至少都在金丹期,甚至可能更高。
若离的出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那灰色眼睛的绷带人停下切割,灰眸转向她;蜘蛛女放下画笔,八条手臂微微摆动;肥胖巨汉放下酒坛,打了个充满恶臭的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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