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从分开的湖水间蜿蜒向前,直通湖心那笼罩在朦胧光晕中的翡翠小岛。路不宽,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深不见底、荡漾着七彩波光的湖水,水下那巨大的青龙阴影缓缓游弋,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压在踏上小路的每一个生灵心头。
墨神风的石躯,踏上了第一块七彩卵石。
脚步落下的瞬间,周遭景象骤变!
湖泊、青龙、身后的阿瑶,乃至整个生命禁区,全都消失不见。他仿佛一步踏入了一片无垠的、只有纯粹白光构成的虚空。前方,那七彩小路依旧延伸,但在小路的左右两侧,虚空中开始浮现出一面面巨大的、边缘流转着氤氲雾气的……“水镜”。
不,那并非普通的水镜。
每一面镜子里,映照出的都不是他此刻焦黑石躯的倒影,而是……他过往人生中,一个个至关重要的选择瞬间,以及……这些选择背后,那被忽略、被掩盖、或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心念”!
第一面镜中:
少年时的他,跪在雪山墨门宗祠,面对祖师爷“非攻”的牌位,听着师父谆谆教诲。“兼爱,非攻,尚贤,尚同……此乃我墨家立世之本,不可或忘。”他眼神清澈,恭敬叩首。然而,镜面波纹荡漾,映出了他内心深处,那被“非攻”理念压抑着的、对更精妙机关、对更强力量的……一丝隐秘渴望。
一个宏大而平和的意念,如同源自生命本身,在虚空中响起:
“墨神风,汝自幼受‘非攻’之训,可知‘非攻’真意,绝非怯懦避世?当天下皆攻,苍生倒悬,坚守‘非攻’是慈悲,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不仁’?”
第二面镜中:
姑苏城外,他背着重伤的阿瑶,在雨中踉跄逃亡。身后是追兵的火把与呼喝。他看着怀中少女苍白的小脸,眼中是毫不犹豫的守护。镜面再荡,却映出了他心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将阿瑶交出或许能换取一线生机的……阴暗念头(尽管这念头瞬间便被他自己碾碎)。
那生命意念再次响起,带着悲悯与拷问:
“守护与拖累,往往一线之隔。为此少女,汝身化伪鼎,几近崩亡,如今更成此不人不鬼之貌。若早知此果,当初可会放手?汝之守护,是源于责任,源于承诺,还是……源于内心深处,不愿再孤身一人的……恐惧?”
第三面镜中:
万蛊泽深处,他引动逆乱之源,化身混沌,与青龙搏杀。那毁灭一切、重定规则的疯狂意念充斥灵魂。镜面剧烈波动,映照出的,是他沉沦于力量时,那一丝近乎沉醉的、摆脱所有束缚的……“自由”与“快意”!
意念变得锐利,如同手术刀般剖开伪装:
“力量无分善恶,然人心有私。汝口口声声为守护,为破局,然动用这逆乱禁忌之力时,可曾有一瞬,是为那毁灭本身而愉悦?汝憎恶规则枷锁,渴望打破一切,这与那些觊觎源契、妄图重塑世界的野心之辈,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一面面水镜接连浮现,映照出他人生中每一次挣扎、每一次抉择背后,那些连自己都不愿直面、或未曾察觉的细微心念、矛盾与阴影。
对力量的渴望与对理念的忠诚。
守护的决心与潜藏的私心。
打破束缚的渴望与对毁灭的警惕。
这些被生命本源力量强行放大、具象化的“心问”,如同最锋利的锉刀,狠狠刮擦着墨神风的灵魂!每一个问题,都直指他存在根基的矛盾处!
他石躯微微颤抖,心口的“炉火”因心绪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左臂的能量流也变得紊乱。这些拷问,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更加凶险!回答错误,或心有滞碍,恐怕真的会神魂永堕!
他停下脚步,不再看向那些映照出他内心波澜的水镜,而是将“目光”投向前方那似乎没有尽头的七彩小路,投向他那由焦黑土石构成的、布满裂痕的双手。
沙哑的声音,在这片意念虚空中断续响起,不再是回答某个具体问题,而是……陈述他一路行来,于毁灭与新生间,逐渐明悟的……“道”。
“非攻……非是不争。”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石屑摩擦的质感,“是不屑于……蝇营狗苟之争,是不忍见……苍生蝼蚁之争。然,当倾轧临头,烽烟遍地,若仍固守‘不争’,便是纵恶,便是……最大的不仁!”
“墨神风此生……争的不是权势,不是力量……争的,是让该活的人……有路可走!让这狗屁的乱世……有一线……喘息之机!”
他抬起石质的右手,指向第二面镜中那逃亡的景象。
“守护……便是守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或许有过彷徨,或许源于恐惧……但那又如何?最终的选择……站在这里的是我!拖着这具石躯前行的是我!只要此心不改,此志不移,最初的念头是黑是白……重要吗?!”
他的“目光”骤然转向第三面镜中那混沌疯狂的自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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