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开光与董大用二人离去后。
帐内只剩下邓名与沈竹影。
沈竹影突然单膝跪地,垂首沉声道:
“军门,凌夜枭未经请示,擅杀郑四维。”
“此事是属下监管不力,驭下不严。请军门责罚!”
帐内空气骤然凝重。
邓名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竹影。
他心中了然,凌夜枭作为豹枭营的尖刀,行事狠辣果决。
此举虽属僭越,但确实替他清除了一个潜在的麻烦。
一个既无气节又积怨甚深的郑四维。
留在阵营里迟早是隐患。
凌夜枭很可能是揣摩到了他这份“不欲用”的真实态度。
才选择了先斩后奏。
片刻后,邓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
沈竹影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请罪的姿态。
邓名走到他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
“郑四维其人,该杀。这一点,你我知道,凌夜枭也知道。”
他话锋微转:
“但规矩,就是规矩。豹枭营行事,当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此次他揣度上意,擅自行动,虽结果合乎我心,其过程却开了一个坏头。此风不可长。”
沈竹影心头一紧:
“属下明白!回去必严加管束…”
邓名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
“责罚暂且记下。你告诉凌夜枭,下不为例。”
沈竹影深知这已是军门格外开恩,既保全了凌夜枭。
也给了他这个统领面子。
他重重抱拳:
“谢军门!属下必令他戴罪立功,绝不再犯!”
“嗯,你起来吧。”
邓名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上的西南疆域。
郑四维之事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关系生死存亡的棋局,还在远方。
他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陈云默等人…
于是开口道:
“竹影。”
“属下在。”沈竹影应道。
“你最近…可曾做过什么不祥的噩梦?”
邓名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这位心腹。
沈竹影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邓名话中有话。
他略一沉吟,谨慎答道:
“回军门,属下睡眠尚可,并未被梦魇所扰。”
“不过…不知军门突然问起这个?”
邓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南边陲的方向:
“今晨却做了一个极坏的梦…是关于陈云默等人的。”
他简略描述了梦中陈云默殉难、永历帝陷于火海的场景,尽管语气平静。
但紧蹙的眉峰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一个多月了,音讯全无。按理说,潜入敌后,沉默本是常态。但我总觉得不安..”
沈竹影听完,面色也凝重起来。
邓名等着地图,沉默许久,他忽然开口,语气凝重:
“我打算改变既定的军事部署。”
沈竹影心中微动,军门竟如此不等随军赞画,而直接与他商议军事部署。
此等信任,让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请军门明示。”
邓名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先划过两湖。
而后毅然决然地越过贵州,重重地点在云南昆明的位置。
“我将命令周开荒部西路军,应以最快速度,西进!目标,直指云南昆明!”
沈竹影尽管有所准备,仍是一惊。
这与邓名之前所定的“先定湖广,后图两广,再定江南,最后北伐”的方略大相径庭。
“军门,此举是否…陈云默他们的行动有关?”
邓名点了点头,目光深邃:
“西南,关乎大明社稷存续,更是吴三桂的老巢。我岂能不知远征艰险?”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原计划南取广东,连接南海,与洋人贸易,获取火器银钱。”
“此乃长远富国强兵之基。但…凡事有轻重缓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昆明与缅甸之间划了一条短线。
“吴三桂,始终是我们眼下最大的心腹之患!如有他在,川蜀始终如刺芒在背。”
“若陛下真有不测,天下人心离散,各路诸侯谁会真心奉我一个无根无底的提督为主?”
“届时即便拥有两广财赋,也不过是第二个郑家,偏安一隅罢了。”
“唯有抢在吴三桂彻底掌控西南之前,粉碎其根基。”
“同时向天下昭示我辈匡扶社稷之决心,方能凝聚人心,奠定中兴之基!”
沈竹影听着这些剖析,心中震撼不已。
他明白了,军门此举,既是出于对陛下安危的极度关切,更是一场宏大的政治博弈。
打通海路固然重要,但铲除吴三桂、夺取政治正统的大义名分。
在此时此刻显得更为紧迫。
-
十月五日 上午,辰州府以东二十里外
晨雾笼罩着湘西的层峦叠嶂。
西路军主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陆续抵达辰州府外围。
一路西来,不停的收编各地地方义军和投降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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