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外卖箱与关掉的电视
京城的冬天,风跟刀子似的,专往人骨头缝里钻。费小极裹了裹身上那件意大利手工大衣,羊绒的,死贵,可还是觉得空荡荡漏风。他刚从暖气打得能闷死人的星耀总部出来,钻进了林薇薇那辆扎眼的红色法拉利跑车。
车里香水味浓得齁鼻子,是那种高级商场一楼专柜的味道。林薇薇今天格外漂亮,大波浪卷发,红唇,貂绒披肩裹着紧身裙,像橱窗里摆着的瓷娃娃。可费小极心里像揣了块冰,又冷又沉。九爷矿场照片上那串带血的坐标,还有那句刀子似的“九爷养的猴儿戏演得不错”,在他脑子里翻江倒海了好几天。看谁,都觉得对方眼底藏着讥笑。
“小极,我爸…想见见你。”林薇薇手指涂着血红的指甲油,轻轻搭在他胳膊上,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甜腻,底下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就在今晚,家里小聚。”
费小极眼皮都没抬,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的天光,晃得人眼晕。这城市看着金光闪闪,底下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九爷算一个,林家呢?他费小极在这群人眼里,到底是个趁手的工具,还是个随时可以摔碎的猴儿戏玩意儿?他心里冷笑,脸上却木着,像个听话的提线木偶。妈的,见就见,还能吃了老子?
林家宅子在城西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区,围墙高得能防贼防弹。雕花大铁门无声滑开,跑车驶进去,像条鱼滑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潭。灯火通明,映着院子里那些奇形怪状、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名贵树影。
餐厅大得能摆流水席。一张长得能赛马的红木餐桌,锃亮得能照出人影。头顶的水晶吊灯,亮得刺眼,无数水晶坠子晃着,碎光扎人。空气里飘着炖燕窝、焗龙虾的味儿,香是真香,可混着那股子家具打蜡的化学味儿,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旧陈腐的气息,让人胃里直抽抽。
林父坐在主位,五十多岁,保养得宜,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像块抛光的黑玉。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像两把小刷子,在费小极身上扫来扫去,从他那身名牌西装,扫到他那张还残余着几分城中村野气的脸,最后落在他刚坐下的姿势上——屁股只坐了半边椅子,一条腿还习惯性地抖着。
“小费啊,坐,坐。”林父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和气,“早就听薇薇提起你,年轻有为,星耀科技这一仗打得漂亮,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啊。” 他端起面前那只薄胎玉瓷的小杯子,呷了一口汤,动作优雅得像在演电影。
费小极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他知道,这叫开场锣鼓,好戏还在后头。
果然,林父放下汤勺,仿佛不经意地闲聊:“听说你是白手起家?不容易啊。这年头,草根逆袭的故事,听着励志,细想想,也多少需要点…嗯…运气加成吧?”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一个梳着大背头、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老宋,你说是吧?你们投资圈不是最讲究个‘资源禀赋’吗?”
那个叫老宋的立刻会意,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林董说得太对了。寒门贵子?啧啧,听听就好。真到了顶层,拼的还是底蕴,是家族几代人的积累。光靠点‘小聪明’…呵呵,就像沙滩上的城堡,浪头一来,”他做了个坍塌的手势,“塌得最快。暴发户嘛,终究是暴发户,改不了骨子里的…嗯…粗鄙。”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像撒了一把细碎的玻璃碴子。
餐桌上几个林家旁支的亲戚,跟着发出几声心照不宣的、压抑的嗤笑。眼神瞟向费小极,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优越感。
林薇薇坐在费小极旁边,脸上有点挂不住,桌下的手悄悄拽了拽费小极的衣角,示意他忍忍。
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费小极的天灵盖!粗鄙?暴发户?沙滩城堡?他娘的老子当年在城中村跟野狗抢食的时候,你们这帮孙子在哪儿喝着红酒吹牛逼呢?九爷把他当猴耍,这帮子蛀虫就敢骑脸嘲讽他费小极是个没根基的土鳖?
他猛地灌了一口眼前的红酒。酒是好酒,年份拉菲,可喝在他嘴里,一股子铁锈味儿。那股熟悉的、混不吝的痞劲儿,混合着被羞辱的怒火,像火山岩浆一样在胸腔里咕嘟咕嘟冒泡。去他妈的体面!去他妈的规矩!
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当啷”一声脆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哎哟,宋总这话说得在理!”费小极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像结了冰的刀子,直勾勾戳向老宋,“底蕴?积累?哎您这话让我想起个事儿!”他身体往前倾,胳膊肘毫不客气地杵在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上,凑近了点,声音洪亮得像个说书人。
“就去年吧?好像也是个挺讲究的啥慈善晚宴来着?”费小极挠了挠头,做思考状,“对对对,也是你们这个圈子办的,阵仗大得很!门口豪车排队能排二里地!我当时吧,给人跑腿送外卖来着,刚好接了单,送个什么‘青花瓷’到会场后台鉴定区。啧啧,那可真是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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