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吱呀”开了。
李思和站在门口，藏青色长衫熨得笔挺，袖口连个褶子都没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扫过屋里的狼藉，最后落在赵佳贝怡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她手腕上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像开出了一朵朵诡异的花。
“张副官，先出去吧。”李思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张默立刻合上笔记本，起身时深深看了赵佳贝怡一眼，那眼神像在说“别傻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李思和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止血膏，你先擦擦。”
赵佳贝怡没动，只是盯着他：“你也是来劝我‘招供’的？”
李思和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距离她不过一臂远。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和这审讯室的霉味格格不入。“杜先生很生气。”他缓缓开口，“日本领事馆那边发了最后通牒，明天中午之前要是没结果，他们就要亲自派人来审。”
“所以？”赵佳贝怡扯了扯嘴角，“让我随便指个人顶罪，好给你们当替罪羊？”
“赵医生，你救过杜先生的命，他不想你出事。”李思和的声音放得更轻，“只是……这世道，太刚直了活不长久。你就当是……权宜之计？”他拿起那瓶止血膏，递到她面前，“先处理伤口，有话慢慢说。”
赵佳贝怡看着那瓶药膏，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权宜之计？那被我指认的人呢？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她猛地别过脸，盯着墙上模糊的霉斑，“我赵佳贝怡，行医十年，救过的人记不清了，但从没害过一个。要杀要剐随便，想让我诬陷好人，做梦！”
李思和的手僵在半空，瓷瓶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沉默了片刻，收回手，将药膏放在桌上：“你再想想吧。”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顿住，“你诊所的伤员，杜先生已经让人送去别的医院了，不用担心。”
门轻轻合上，审讯室又恢复了死寂。赵佳贝怡看着那瓶止血膏，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原来他们连后路都替她“安排”好了，就等着她点头，跳进那个看似安全的陷阱里。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诊所的样子：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手术台上，器械泛着银光，老徐正跟小豆子开玩笑，说等腿好了要去跑马拉松……那些鲜活的画面，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滋滋”声，像收音机没调好频道。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的意念钻进来，模糊得像隔着层棉花：
【…信…信任…】
【…坚…坚持…】
【…外…外面…有安排…】
是顾慎之！
这个信号，是他们之前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用特定频率传递的意念波，只有她的空间能力能捕捉到！
赵佳贝怡猛地睁开眼，眼里瞬间燃起光。顾慎之没有放弃她！他在外面！他在想办法！
这几个模糊的字，像一道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因激动而起伏，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重新挺直脊梁，尽管手腕还在流血，尽管嗓子还在发疼，眼神却亮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其中一个拿出份文件，粗声说：“签字。”
赵佳贝怡扫了一眼——是份“认罪书”，上面赫然写着她“勾结抗日分子，意图毒杀日本信使”的罪状，末尾留着签名处，旁边还沾着点未干的墨。
“签了，就能少受点罪。”另一个男人语气冰冷，手里把玩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赵佳贝怡看着那文件，又想起顾慎之的意念。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们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赵佳贝怡，问心无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让我签这种东西，不可能。”
两个男人脸色一沉，其中一个伸手就要来抓她的手腕。赵佳贝怡猛地往后一缩，尽管被铐在椅背上，还是用尽全身力气踹向桌子，桌上的铁皮盒“哐当”落地，里面的刑具撒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有种就来！”她吼出声，嗓子彻底哑了，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明明浑身是伤，却亮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审讯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头顶的白炽灯还在“滋滋”响，映着她脸上的血迹和眼里的火光。
那两个男人愣住了，大概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医生，骨子里竟这么硬。
赵佳贝怡死死盯着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慎之说了“外面有安排”，那就一定有！她只要撑住，撑到那个安排启动的时刻！
困兽之斗又怎样？就算被关在笼子里，也要亮出爪子，咬出条活路来。
因为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她，有太多人在等她。
这念头像团火，在她心底越烧越旺，把所有的寒冷和恐惧，都烧得干干净净。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走着，每一声，都像是在为她倒计时——等待黎明，等待转机，等待着将这黑暗彻底撕碎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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