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跟条卸了力的老黄牛,在浑浊的江水里一寸寸挪。逆着水流走,烟囱里冒的黑烟都打了蔫,歪歪扭扭缠在灰蒙蒙的天上,看着就叫人心里堵得慌。
底下货舱飘上来的鱼腥气混着舱房里的汗味、霉味,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发酵,酸溜溜的,钻进鼻子能呛出眼泪。赵佳贝怡缩在角落,怀里抱着那个边角磨得发白的拎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箱锁——那是她用空间里的旧木料仿的,看着普通,却装着她全部的底气。
周围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像一群被捂住嘴的蛤蟆,闷得人心烦。她早觉得这地方不对劲,空气里漂浮的病菌怕是能堆成山。
果然,出事了。
第三天后半夜,同舱的刘老太突然“哇”地一声吐了,酸水混着没消化的玉米糊糊,溅在对面铺位的木板上,腥臭味“轰”地炸开,瞬间压过了所有味道。
“哎哟……我的亲娘哎……”老太蜷在铺位上,浑身抽着劲,额头上的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粗布被单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烧……烧得慌……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邻铺的王大哥吓得一蹦三尺高,鞋都踩反了:“咋回事这是?!”
赵佳贝怡没等他喊完,已经跪爬过去,指尖搭上老太的额头——烫得能煎鸡蛋!再看她嘴唇,干得裂成了蜘蛛网,脸色白里泛青,连喘气都带着股虚浮的嘶嘶声。
“水……给我水……”老太眼都没睁,嘴里直冒燎泡。
有人递过个豁了口的搪瓷缸,赵佳贝怡刚把缸沿凑到老太嘴边,她又“呕”地一声,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溅了赵佳贝怡一袖子。
“瘟病!这是瘟病啊!”不知是谁嗷地一嗓子,舱房里瞬间炸了锅。
好几个男人“腾”地站起来,抄起自己的包袱就往门口挤,看刘老太的眼神跟看毒蛇似的,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出去。
“快!把她扔下去!别连累咱们!”
“就是!这破船上连个大夫都没有,得了这病就是等死啊!”
吵吵嚷嚷的,连守在舱门口打盹的水手都被惊醒了,探个脑袋进来瞅了眼,眉头拧成个疙瘩,脚却往后缩了缩,隔着老远扯嗓子:“瞎叫唤啥!都给我消停点!”
没人听他的。恐惧这东西跟野草似的,沾点火星就能烧遍整个舱房。刘老太的儿子大柱急得直跺脚,一边用破布给娘擦嘴,一边给周围人作揖,脑门都快磕到地上了:“各位大爷大妈,我娘就是吃坏了肚子,不是瘟病……求你们高抬贵手……”
可谁信啊?那惨白的脸,那止不住的吐,看着就瘆人。
赵佳贝怡直起身,清了清嗓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奇异的镇定,像块石头砸进乱哄哄的水面:“都别吵了。”
所有目光“唰”地钉在她身上。这一路上,她除了吃饭喝水几乎不吭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待在角落,跟个落了灰的摆件似的,谁也没正眼瞧过。
“她不是瘟病。”赵佳贝怡扫了圈惊慌的脸,眼神稳得像块沉在江底的石头,“是急性肠胃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加上这地方密不透风,脱水了。能治。”
“你?”一个络腮胡男人撇着嘴,唾沫星子横飞,“你个娇滴滴的女学生样,懂个屁的治病!别是想拿我们当小白鼠吧?”
“就是!这节骨眼上可别瞎逞能!”
赵佳贝怡没跟他们掰扯,转身打开自己的拎箱。箱子看着不大,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她手在底层摸了摸,借着衣物的掩护,飞快从空间里取了两小包东西——一小包是提纯的磺胺粉,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另一包是晒干的马齿苋和黄连,都是她特意晒好的消炎止痢的草药。
“谁能弄点干净的温开水?”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包,语气不容置疑,“再找个砂锅,没有的话,搪瓷缸也行,必须洗干净了。”
大柱愣了下,反应过来,抹了把脸就往外冲:“我去!我这就去!”
有人还是不放心,蹲在门口嘀嘀咕咕,但看着赵佳贝怡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没谁敢真把刘老太拖出去——真要是治好了呢?
没一会儿,大柱端着个豁口搪瓷缸跑回来,水晃得差点洒出来:“沈小姐(赵佳贝怡化名沈玉),水来了!借到个缸子,我洗了三遍!”
赵佳贝怡先倒了点磺胺粉进水里,用根干净的筷子搅了搅,白色的粉末在水里慢慢化开。她扶着刘老太的头,把缸子递到她嘴边:“慢点喝,能退烧。”
药粉有点苦,老太皱着眉想躲,被她轻轻按住后颈:“咽下去就好了,不烧了就不难受了。”
喂完药,她把草药塞进另一个缸子,倒上热水泡着,时不时用筷子搅两下。黄连的苦香混着马齿苋的清冽,慢慢在空气里散开,奇异地压过了那股酸臭味,让人心里稍微定了点。
“来个人搭把手,把地上擦擦。”赵佳贝怡头也没抬,正用布蘸着温水给老太擦额头,“把窗户推开条缝,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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