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山的晨雾像被人抖开的轻纱,丝丝缕缕缠在树梢上,走在里面像浸在凉水里,每口呼吸都带着草木的潮气。赵佳贝怡踩着露水往柴房去,裤脚早被草叶上的水珠打湿,凉丝丝的贴在皮肤上,倒把夜里攒的困意冲散了大半。
她走得急,鞋跟磕在石头上“噔噔”响。昨天熬药膏到后半夜,药架子上的瓷瓶空了大半,得趁着早上凉快赶紧配新的。转过那棵歪脖子松树,就看见柴房门口蹲着个黑黢黢的影子,旱烟锅子“吧嗒吧嗒”抽着,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
“赵先生早。”老周听见脚步声,赶紧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灭,站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就是动作有点僵。他左胳膊缠着纱布,是昨天训练时被枪托砸的,当时就青了一大片,渗出血珠来。
赵佳贝怡掀开门帘往里走,笑道:“胳膊不疼了?”
“好多了!”老周咧开嘴,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漏着风,“昨天您给抹了药膏,夜里就不咋疼了,寻思着来换个药,不耽误白天练刺杀。”
所谓的“山中医营”,实际上就是一间经过简单改造的柴房而已。原本堆积如山的柴火被统统挪到了墙角,腾出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长条木桌。这张木桌是麻明福特意从山下老乡家里借来的,由于使用时间较长,桌面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不过这恰好适合用来碾药。
在墙角处,还支着两张木板床。这两张床都是用松木板子搭建而成的,板子的边缘带着许多毛刺,摸上去有些扎手。赵佳贝怡看到这种情况后,二话不说,立刻找来了一块粗砂纸,然后就蹲在床边,开始耐心地打磨那些尖刺。她花费了整整半宿的时间,才终于将那些扎人的尖刺全部磨平,使得这两张木板床变得稍微舒适了一些。
“躺这儿吧。”她掀开床尾搭着的粗布单子,布角都洗得发白了。老周麻利地脱了褂子,露出胳膊上的伤口——昨天还红肿着往外渗血,此刻已经结了层薄痂,边缘泛着健康的粉色,看着就清爽。
赵佳贝怡从陶盆里捞起块煮过的布巾,拧得半干,蘸了点烈酒,轻轻往伤口周围擦。酒精渗进皮肤,老周“嘶”地吸了口凉气,却梗着脖子没动。“前阵子在镇上找的郎中,给俺抹了半个月药膏,”他看着赵佳贝怡的动作,眼里全是佩服,“那药膏跟浆糊似的,抹了跟没抹一个样,还没您这一天管用。”
“他那药膏怕是放潮了。”赵佳贝怡换了块干净布巾,又从木盒里挖出点青绿色的药膏,用指尖搓匀了往伤口上抹,“这是用薄荷和蒲公英捣的,能消炎。你这伤口别碰水,过三天再来换次药,保准能好利索。”
她把用过的布巾扔进旁边的陶盆,里面还泡着不少带血的布条——这陶盆是她特意找来的,每天天不亮就生火煮布巾,蒸汽混着草药味飘出半里地,成了九峰山清晨的“闹钟”。队员们都说,闻着这股味儿起床,一天都精神。
正缠纱布呢,门口“吱呀”一声探进个脑袋,是队里最年轻的小豆子,才十五岁,瘦得像根豆芽菜。他抱着膝盖蹲在门槛上,脸皱成个包子:“赵先生,俺这膝盖肿得走不动道了,您给瞅瞅?”
赵佳贝怡让他把裤腿卷起来,膝盖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紫一块青一块,是昨天练匍匐前进时磕在石头上了。“咋不早说?”她皱了皱眉,从木箱里翻出个小瓷瓶,倒出些药膏,用掌心焐热了往红肿处揉,“这是用栀子和大黄捣的,能消肿。以后训练别硬撑,摔了就得赶紧处理,不然落下病根,老了走路都不利索。”
小豆子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冒冷汗,却还是使劲点头:“俺记住了!赵先生,您这药膏闻着怪清凉的,跟吃了薄荷糖似的。”
“可不就放了薄荷嘛。”赵佳贝怡被他逗笑,手下的力道轻了些,“忍着点,揉开了才管用。”
说话的功夫,柴房门口就排起了队。有个汉子吊着胳膊进来,说是夜里起夜摔的,脱臼了。赵佳贝怡让他靠墙站好,一手托着他的手腕,一手按住肩膀,突然往旁边一送,“咔嗒”一声轻响,那汉子“哎哟”一声,随即笑了:“舒坦了!赵先生这手真神!”
还有个咳嗽得直不起腰的,脸憋得通红。赵佳贝怡给他号了脉,又看了看舌苔,从布袋里抓出把晒干的枇杷叶和桔梗,嘱咐他回去煮水喝:“放两块冰糖,趁热喝,发点汗就好了。”
轮到个老队员时,他犹豫半天,才解开衣襟,胸口有块巴掌大的旧伤,硬得像块铁板。“这是四年前在台儿庄留下的,”他声音有点哑,“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赵先生您给瞅瞅?”
赵佳贝怡用手指按了按伤处,老队员疼得吸了口凉气。她从药箱里取出个小陶罐,倒出些深褐色的药膏,往伤处抹匀了:“这是用当归和红花熬的,能活血化瘀。回去用热毛巾敷完再抹,坚持半个月试试。”
“赵先生,您这本事真神了!”旁边等着的队员啧啧称奇,“以前在老家,头疼脑热就靠扛,扛不过去就……”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山里的汉子,谁没见过几个因为小病没了的,那糙理里藏着多少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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