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赵佳贝怡就被冻醒了。露水打透了单薄的外衣,贴在背上凉飕飕的,她往火堆边挪了挪,却发现火早就灭了,只剩下一堆黑炭。旁边,王二柱的呼吸声微弱得像根快断的线,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福哥,二柱烧得更厉害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在王二柱渗着脓水的伤口上发颤。那伤口从手肘蔓延到小臂,是前两天被炮弹碎片划的,原本快结痂了,不知咋的, overnight就肿成了紫黑色,边缘还泛着恶心的白。
麻明福从背包里翻出个铁皮盒,里面只剩半盒灰扑扑的药膏,是之前从镇上药铺抢的,早过了保质期。“只能再试试这个。”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粗粝的手指蘸了药膏往王二柱伤口上抹,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了瓷。
王二柱疼得哼唧起来,眼缝里淌出泪:“娘……俺疼……”
赵佳贝怡赶紧攥住他没受伤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块石头:“二柱,攥紧了,疼就骂出来,别憋着。”她的草鞋早就磨穿了,光着脚踩在尖石头上,血珠渗出来,混着泥成了暗红色,可她顾不上疼,眼里只有王二柱越来越白的脸。
翁老头蹲在旁边卷烟,烟丝潮乎乎的,卷了好几次都散了。“往西走,过了这片林子有个破道观,听说以前有个老道士懂医术。”他猛咳了两声,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俺年轻时躲抓壮丁,在那儿待过半个月。”
麻明福点点头,把自己的粗布褂子撕了条,蘸着山泉水给王二柱擦脸。“小石头,去捡点干柴,生火暖着。贝怡,把药箱里的酒精拿出来,再消遍毒。”
赵佳贝怡应声去翻药箱,手指刚碰到那个小玻璃瓶,心就沉了——空的。她昨天给另个伤员消毒时就见了底,当时想着今天能遇到村子补给,没成想这荒山野岭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咬着唇把空瓶塞回箱子,从最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她偷偷晒的蒲公英干,还有几株刚挖的马齿苋,都是能消炎的草药。
“福哥,用这个吧。”她把草药往石头上砸烂,混了点泉水搅成泥,“比酒精管用,就是苦点。”
麻明福没说话,接过药泥往王二柱伤口上敷。王二柱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地上洇出小泥点。赵佳贝怡看着心疼,从怀里掏出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想掰点给他润润嘴,可掰了半天只掉下来点渣。
这窝头还是三天前从镇上抢的,她自己舍不得吃,用油纸包了层层裹裹藏在怀里。现在捏在手里,糙得剌手,她却突然想起王二柱昨天还笑着说:“等到了重庆,俺要吃带芝麻的糖包,一次吃仨!”
“会吃到的。”她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在试图用这微弱的希望来安抚王二柱那颗焦虑的心,同时也试图安慰自己那颗同样不安的心。
正忙着,小石头突然喊起来:“福哥!贝怡姐!前面有动静!”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警觉,打破了林间的宁静。
麻明福瞬间抄起身边的步枪,那把枪身锈得快看不出原样,但他的手却稳稳地握着,仿佛那把破旧的武器是他唯一的依靠。赵佳贝怡也赶紧把药箱背好,往王二柱身后挪了挪,顺手捡起块趁手的石头,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一伙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领头的戴着顶破军帽,衣服破得露着胳膊,上面全是结痂的伤。“别开枪!”那人举着双手喊,“俺们是正经八本的中国人,从武汉退下来的!”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麻明福没放枪,却也没放下。赵佳贝怡数了数,一共八个人,有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娃,娃饿得脸都皱成了小老头,嗓子都哭哑了。那女人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紧紧抱着孩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你们往哪走?”麻明福问,声音像石头撞石头,冷硬而坚定。
“重庆。”破帽男叹了口气,“听说那边还能喘口气。”他的目光落在王二柱身上,皱了皱眉,“这娃伤得不轻啊,有药不?”
赵佳贝怡摇摇头,把手里的草药举了举:“只剩这个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
破帽男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递给她:“这个给你,俺媳妇从家里带的,说是治外伤灵得很。”包里是些黑色的粉末,闻着有点像烧过的桐油味。“俺们有个兄弟前天就靠这吊着命呢。”
赵佳贝怡刚要道谢,那女人怀里的娃突然发出阵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就没了声。女人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拍娃的背,哭声尖利得像刀子:“狗蛋!狗蛋你醒醒啊!”
所有人都静了,看着那女人把娃的小身子翻来覆去,可娃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小手还保持着抓东西的姿势。赵佳贝怡的心像被什么攥住了,她冲过去想试试心跳,却被麻明福拉住了。
“没用了。”他低声说,眼神沉沉的,“昨天过封锁线时,他就中了流弹,只是靠着口气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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