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斌被拖走后的第二天,重庆的天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阴沉沉的,宛如一块浸透了鲜血的破旧布幔。厚重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山巅之上,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给这座城市带来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风在呼啸着,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人在艰难地喘息,它裹挟着江面上的雾气,如同一股寒冷的幽灵,无情地钻进人们的骨头缝里,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播开来,比电报的速度还要快。军统总部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几乎要被打爆了。
有人愤怒地拍着桌子,大骂“以下犯上”,指责这次行动竟然触动了他们安插在商会里的“重要棋子”;还有人紧握着那张印有樱花烙印的照片,气得浑身发抖,在会议室里将搪瓷缸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间,搪瓷缸四分五裂,碎片四溅,仿佛是被谁撒了一地的带血的牙齿。
顾慎之派来的老秦带消息时,裤脚还在滴水。他刚从城里蹚着泥水跑回来,布鞋上沾着的草屑里,还裹着半片烧焦的纸——是被轰炸波及的传单。“顶住了。”他往道观石桌上扔了个布包,里面的窝头硬得能硌掉牙,“上头松口了,认了‘日谍渗透’的说法,案子交联合调查组。”
赵佳贝怡正蹲在神像底座旁,全神贯注地给伤员换药。这个伤员是个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前几天在山涧里抓鱼时,不幸被毒蛇咬了脚踝。此刻,那孩子的脚踝已经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伤口周围更是泛着黑紫色,情况十分危急。
赵佳贝怡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蛇药粉撒在伤口上,那纸包已经空得几乎能当哨子吹了。她轻轻地吹去多余的药粉,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有人提到“联合调查组”这个词。她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僵在了半空中,捏着镊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镊子尖上的脓血,因为她的动作而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印子,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不安。
“国共掺着人,还有俩洋人观察员。”老秦掰了半块窝头,硬面刮得嗓子直响,“王鸿斌现在成了香饽饽,两边都想审,洋鬼子也盯着——这狗东西知道的太多,怕是活不过三审。”
道观在南山深处,破得只剩个主殿。神像的头早被炮弹掀了,脖子茬上积着鸟粪,蛛网从肩膀垂到地上,像件破烂的袈裟。夜里能听见狼嗥,队员们轮流守夜,篝火堆烧得旺旺的,烟顺着屋顶的破洞往上蹿,在雾里拧成根歪歪扭扭的黑柱子。
药品早就见了底。赵佳贝怡把晒得半干的草药揉碎,混着烈酒给另一个伤员消毒——那是被流弹擦伤的,伤口发炎得厉害,红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想起空间里那些枯死的草药,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要是空间还醒着,哪至于让弟兄们遭这份罪。
“赵医生,你看这个。”小周从山下捡了张报纸,边角被雨水泡得发涨,字糊了一半,却还能看清加粗的标题:《中枢惊现内鬼,通敌罪证确凿》。“城里都在传,说王鸿斌把重庆的布防图卖给了鬼子,难怪最近轰炸这么准。”
报纸上的油墨味混着山里的腐叶味,闻着让人反胃。赵佳贝怡指尖划过“内鬼”两个字,纸页被戳出个小洞。“鬼子的飞机,今天又来了?”
“来了!”小周往火堆里添了根湿柴,烟“腾”地冒起来,呛得他直咳嗽,“炸了菜园坝,听说把粮站炸塌了,好多人埋在底下……福哥说,这是鬼子在报复,因为咱们端了他们的窝。”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地都跟着颤了颤。是爆炸声,从渝中方向滚过来,像头受伤的野兽在嘶吼。火堆里的火星子“噼啪”乱跳,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没人说话,只有柴火烧裂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来回撞。
麻明福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天不亮就揣着窝头下山,半夜回来时,裤腿上总沾着泥,有时还带着血。这天后半夜,他推开道观的破门,门轴“吱呀”一声惨叫,惊飞了梁上的夜鸟。他身上的烟味比篝火还浓,眼睛里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
“王鸿斌开口了。”他往火堆边一坐,抓起块凉窝头就啃,硬面刮得腮帮子生疼,“刚开始还嘴硬,说自己是‘曲线救国’,被老子用烧红的烙铁烫了烫胳膊,就全招了,哭得像个娘们。”
赵佳贝怡递给他一碗热水,粗瓷碗缺了个口,边沿磨得发亮。“招了什么?”
“他是清水百合的狗,”麻明福喝了口热水,喉结上下滚了滚,“说清水百合让他盯着咱们的动向,尤其是……那个从731逃出来的伤员。”
赵佳贝怡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一般,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那个伤员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尤其是他腋下那串蓝黑色的编号,仿佛是一块深深烙印在肉里的伤疤,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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