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风裹着竹香扑来,林渊的鞋尖碾过半块青砖。
月光漏进竹枝间隙,在残垣上投下碎银般的光斑——那堵塌了半截的墙后,一块断裂的石碑正立在荒草里,青云外门试炼地七个字被风雨磨得发钝,像道未愈的旧伤。
那...那石头上写的啥?阿蛮靠在林渊肩头,烧得迷迷糊糊的手突然抬起来,指尖颤巍巍点向石碑。
他本就瘦得脱形的手腕上,还留着矿场铁镣勒出的紫痕,此刻被林渊托着后腰的手掌焐得发烫。
林渊脚步顿住。
竹影在他脸上晃了晃,露出眼底极深的暗红。
他轻轻把阿蛮放坐在断墙下,转身走向石碑时,靴底碾碎了几株野菊——那是他从前练剑时最厌弃的花,总爱从青石板缝里钻出来,挠得他脚心发痒。
这是玄霄宗外门弟子的试炼场。他伸手抚过碑上的字,指腹被风化的石屑硌得生疼,十年前,我跪在这碑前,用断剑划破掌心,血渗进石缝里,把字最后一竖都染红了。
阿蛮咳了两声,烧得发红的眼睛努力睁大:为啥?
因为想入门。林渊蹲下来,指尖沿着碑上裂痕游走。
裂痕从字劈到字,像道刀伤,那时候我才十四,跟着商队翻了七座山来投玄霄宗。
门规说外门不收无灵根的,我就跪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低下去,第四天清晨,负责外门的徐长老来巡查,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林哥!小翠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渊转头,看见她蹲在半人高的荒草里,指尖捏着枚铜铃。
铜铃生满绿锈,边缘磕得坑坑洼洼,却在她指腹擦过时,发出极轻的响,像只将死的虫。
我听老人们说,小翠把铜铃举到月光下,锈渣簌簌掉在她磨破的手背上,外门弟子要闯三关。
第一关破阵,第二关试剑,第三关...第三关是...她突然顿住,指尖在铜铃上的凹痕处摸了摸,是心关。
林渊的目光锁在那枚铜铃上。
他记得这形状——玄霄宗外门的试炼铃,每闯过一关,长老就会在铃身敲个印记。
他当年那枚,最后一个印记正好在铃舌位置,敲得极深,摇起来会发出破风般的锐响。
第三关是跪断碑。他说,声音像浸了冰的铁,跪在这碑前,对着自己发过的誓,把最痛的疤揭开。他伸手接过小翠手里的铜铃,指腹碾过那些凹痕——第三道印记的位置,和他记忆里分毫不差。
阿蛮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林哥...你当年...闯过了?
闯过了。林渊捏着铜铃的手慢慢收紧,绿锈刺进掌纹里,三关都过了。
徐长老拍着我肩膀说,好小子,有资格当亲传弟子他低头看向阿蛮烧得泛红的脸,又瞥了眼小翠沾着泥的鞋尖,喉结动了动,后来我才知道,徐长老收我,是因为我娘当年救过他的命。
竹风突然大了些,吹得荒草簌簌响。
林渊松开手,铜铃掉在碑前。
月光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和石碑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具被抽了筋骨的尸体。
阿蛮,小翠。他蹲下来,分别摸了摸两人的头。
阿蛮的头发黏着汗,小翠的发梢还沾着松针,等你们伤好了,我带你们去玄霄宗。他指腹蹭过阿蛮手腕的紫痕,又替小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我要让他们看看——
话没说完。
林渊的目光突然定在铜铃上。
那枚生满锈的铃铛,在月光下隐约露出点暗红——是被锈覆盖的刻痕。
他眯起眼,看清了那两个字:。
十年前,他亲手把这两个字刻在试炼铃上。
林哥?小翠轻声唤他。
林渊猛地收回手,转身抱起阿蛮。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在丹田处发烫,像团被浇了油的火。
竹影在他脸上晃动,把他紧绷的下颌线割得支离破碎。
先找地方歇下。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小翠捡起铜铃,跟着他往残垣后的破屋走。
风掠过断碑,卷起几片枯叶,擦过林渊的后颈。
他脚步微顿,突然想起什么——当年他闯过三关那天,徐长老除了给亲传令牌,还说了句什么。
那时候他说...林渊低声呢喃,喉结动了动,你娘的剑,该物归原主了
破屋的门一声被小翠推开。
林渊抱着阿蛮走进去,月光落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柄没入黑暗的剑。
破屋里的月光被窗棂切得细碎,林渊将阿蛮轻轻放在草堆上时,少年烧得滚烫的额头终于有了凉意。
他转身要去寻水,却见阿蛮正盯着小翠掌心的铜铃,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汗。
林哥,阿蛮哑着嗓子开口,手指虚虚点向那枚铜铃,你说这是试...试什么的?他咳了两声,喉结动得像只受惊的鸟,我...我也能试试么?
林渊的手在腰间顿住。
他望着阿蛮腕上那圈淡紫的勒痕——那是矿场铁镣留下的,比昨日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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