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渊带着阿蛮和小翠站在玄霄宗山门前。
青石板阶被露水浸得发亮,朱漆门匾上玄霄宗三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阿蛮攥着他衣角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小翠抱着个粗布包裹,发顶沾了片草叶,正踮脚往门内张望——那里有两个外门弟子持着木牌核对身份,铜铃在他们腰间叮当作响,和林渊怀里的那枚一般模样。
记得。林渊弯腰替小翠理了理鬓角,声音压得极低,阿蛮是我新收的仆从,小翠是他妹妹,随我来宗里做杂役。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阿蛮腕上的紫痕,那是矿洞监工抽的鞭伤,若有人问起来历,就说老家闹了蝗灾,举目无亲。
阿蛮喉结动了动,重重点头。
他眼里的火还在烧,却比昨夜多了层紧绷的克制——像块被湿布盖住的炭,暂时不冒火星,却能烫穿任何靠近的东西。
轮到他们时,门房弟子接过林渊递来的玉牌。
林渊盯着对方的手指——那根食指习惯性在玉牌边缘摩挲,正是外门登记时检查旧痕的动作。
他心跳快了半拍,却垂着眼帘,任晨雾沾湿睫毛。
林远?门房突然抬头,目光像根针,外门丙字十八号房,上月刚空出来的。他拇指碾过玉牌边缘那道裂痕,这玉牌...倒像是旧物。
林渊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昨夜在破屋用刻刀拓印裂痕时,不小心咬到了嘴唇。
他垂着的手悄悄攥紧,掌心的铜铃硌得生疼:家祖曾是玄霄宗外门弟子,临终前把玉牌传给我。他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说...说这是他在宗里最珍贵的东西。
门房的目光软了些。
林渊瞥见他腰间挂着个褪色的香袋,边角绣着二字——和矿洞老妇临终前塞给儿子的那半块帕子上的针脚极像。
他喉结又动了动,补了句:我想...替他看看宗里的月亮。
门房沉默片刻,把玉牌拍回他掌心:进去吧。
丙字十八号在西跨院,过了演武场往左数第三排。他扫过阿蛮和小翠,仆从和杂役去侧门登记,报你的名字。
阿蛮刚要跟上去,林渊扯了扯他衣角。
少年立刻顿住脚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小翠连夜用破布缝的,鞋帮上还沾着草屑。
林渊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想起昨夜在破屋,阿蛮举着铜铃问真的能吗时,也是这副拼命憋着不哭的模样。
去吧。他轻声说,莫要让门房等急了。
阿蛮走了两步,又回头。
晨雾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浸了水的星子。
林渊冲他点了点头,少年这才小跑着追上小翠。
西跨院的青瓦上落着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过演武场时,林渊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张师兄,这批灵米的账册...
他脚步微顿。
演武场边的竹影里,两个身影正压低声音说话。
左边那个穿月白道袍,腰间挂着长老令牌——是张师兄,当年林渊最信任的同门。
右边的李岩他也认得,玄霄宗外门执事,去年矿洞塌方时,正是他带着监工把林渊押去受刑,说废了这小崽子的修为,省得他总爱多管闲事。
林渊退到一棵老槐后面。
树皮蹭得他后背发痒,却不敢动——他看见张师兄往李岩手里塞了块玉牌,和自己怀里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裂痕更深,像道刀疤。
上个月那批矿奴的尸体,务必处理干净。张师兄的声音像块冰,尤其是林渊那小崽子,若真死在矿洞,怎么连块骨头都寻不着?
李岩干笑两声,玉牌在他掌心磕出脆响:张长老放心,矿洞塌得彻底,就算他侥幸活着,也断不敢回宗里——毕竟当年废他修为的,可是您亲自下的令。
林渊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矿洞塌方那天,张师兄站在洞口,看着碎石砸断他的灵脉时说的话:你太爱出头,活着也是麻烦。那时他以为张师兄是为他好,怕他得罪上位者;此刻听着两人的对话,才明白所谓,不过是他发现了矿脉里掺杂的玄铁——足够让某些人赚得盆满钵满的玄铁。
明日执事堂要查账。张师兄拍了拍李岩肩膀,道袍上的云纹在竹影里忽明忽暗,你且把灵米的数目再改改,莫要让赵堂主看出破绽。
林渊瞳孔微缩。
赵堂主是执法堂的赵无极,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他想起入门时见过这位堂主,对方用戒尺敲着他的玉牌说:玄霄宗的规矩,是刻在骨头上的,不是写在纸上的。那时他觉得这老头太严厉,此刻却突然生出几分期待——或许,这把刻在骨头上的尺子,能撬开某些人的嘴。
林远?
熟悉的冷嗤声在身后炸响。
林渊转身,正撞进张师兄的视线里。
对方的目光像把淬毒的剑,从他的脸扫到腰间的玉牌,又扫到他磨破的袖口:我当是谁,原是个冒牌货。他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长老令牌,外门何时收了这么个寒酸的杂修?
李岩凑过来,眯眼打量林渊:张长老,这玉牌...倒和您当年的那枚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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