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靴子踩碎雪地上最后一层薄冰时,营地的篝火刚好映亮他眉峰。
身后跟着的白露裹紧斗篷,呼出的白雾在眼前凝成细珠,落在睫毛上又迅速冻成冰晶。
到了。她伸手掀开营帐门帘,混合着草药味的暖意涌出来。
林渊脚步顿了顿。
三天前离开时,苏清璃还蜷在兽皮褥子上,唇色白得像雪魄谷的冰棱,此刻掀开帐帘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雪——她还在原处,只是睫毛上结的霜比走时更厚了些。
药鼎。他把怀里的玉匣往白露怀里一塞,指尖已经开始解外袍。
寒灵花的甜香从匣缝钻出来,混着帐内陈久的药味,刺得他鼻尖发酸。
白露单手接住玉匣,另一只手快速铺开兽皮,将预先备好的赤焰草、玄冰髓一一摆开:我守着丹火,你主炼。她瞥见林渊掌心的血痕——那是在雪魄谷攥碎寒灵花茎秆时留下的,先止血。
不用。林渊已经半跪在药鼎前。
九狱塔在识海轻轻一震,他喉间的腥甜突然散了大半。
指尖按在鼎盖的刹那,他想起苏清璃第一次看他炼丹时的模样:那时他还是外门杂役,她蹲在丹房外的桃树下,捧着他炼废的丹丸说这颗像星星。
鼎内丹火腾起的瞬间,他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赤焰草入鼎的噼啪声里,林渊的神识裹着寒灵花缓缓探入。
花瓣上的星斑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幽光,他突然想起寒山老人说的幽夜之境,心口一紧——那花上的纹路,和苏清璃眼角的黑纹,竟有七分相似。
温度稳住。白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正用银钳夹着玄冰髓,每片指甲都被冻得泛青,寒灵花属极阴,得用赤焰草引动药性,但火候过了......
我知道。林渊打断她。
他的额角已经沁出薄汗,神识在丹鼎里细细梳理着药力。
苏清璃的寒毒他再熟悉不过,从前为她寻药时,他甚至能数清她每根血管里的寒意走向——可这次不同,那寒毒里总像缠着根细刺,每次探入都会被扎得生疼。
成了。林渊突然抬手。
丹鼎的一声,一颗泛着银光的药丸浮了出来。
他伸手接住,指尖被药香烫得发颤——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丹药的温度烫人。
白露递来温水,却被他摆手拒绝。
林渊跪在褥子边,抬手轻轻托住苏清璃的后颈。
她的皮肤凉得惊人,连带着他掌心的药都开始降温。清璃,他喉结滚动,张嘴。
药丸刚触到她舌尖,异变陡生。
苏清璃的睫毛猛地一颤,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
林渊被那双眼撞得向后一仰——哪里还有半分熟悉的清润?
眼瞳里翻涌着幽蓝光芒,像极了雪魄谷底那道封印的光,更可怕的是,她眼角的皮肤下,一道黑色纹路正沿着眼尾往鬓角爬,和雪瑶脸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林渊!白露惊呼。
她看见营帐的布幔正在凝结白霜,苏清璃的指尖已经结出冰棱,连褥子下的兽皮都开始泛青。
林渊的心脏猛沉。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在识海剧烈震动,那是危险临近的预警。
伸手去探苏清璃的脉搏,却被一股极寒之力反震回来,腕骨的一声响。
不对劲!
她体内的东西在反噬!白露后退半步,袖中短刃滑入掌心,另一只手已经掐诀,我有镇魂符——
等等!林渊喝止她。
他的神识强行侵入苏清璃识海,触到那团幽蓝意识的刹那,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不是普通的傀儡术,在幽蓝意识的缝隙里,他分明看见一点熟悉的暖光,像极了苏清璃从前看他时眼里的星子。
清璃,他握住她的手腕,不顾冰棱扎进掌心的疼,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林渊,是在杂役房给你偷桃酥的林渊,是被你骂丹火都控不好的林渊!
幽蓝眼瞳里的光顿了顿。
苏清璃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个冰冷的笑,那笑容和她从前的梨涡截然不同,倒像是用冰雕出来的:我不是她......她是囚徒,而我是钥匙。
话音未落,她的掌心腾起一道寒链。
林渊只来得及看见链上刻着的古老符文,那链子已经缠上他的咽喉。
寒意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他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脆响,眼前开始发黑。
千山......他咬着牙,九狱剑心在丹田轰然运转。
体内的剑气如万马奔腾,顺着手臂冲进握剑的右手。
剑未出鞘,却已有剑气凝成雪色光刃,朝着寒链斩去。
营帐外的风雪突然拔高,将帐内的动静裹进呼啸里。
当剑气与寒链相撞的刹那,漫天冰屑如星雨炸开。
林渊的剑刃停在苏清璃颈侧半寸处,而那道寒链,正缓缓勒进他喉间的皮肤,渗出的血珠落在冰屑上,绽开一朵朵小红花。
苏清璃的幽蓝眼瞳里,那点暖光突然明了一瞬。
她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想触碰林渊的脸,却被寒链的力量扯得向后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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