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映雪剑,指腹擦过剑脊的血槽。
剑鸣轻响,像在应和他心里翻涌的杀意:今夜子时。他低笑一声,目光扫过残殿紧闭的木门,他们要搞什么净化仪式?
正好,我来净化这混沌浊气。
山风卷着梅芽的清香掠过他发梢。
林渊望着逐渐沉落的夕阳,想起清璃曾说晚霞像烧红的玉,而此刻的天空,正红得像要滴血。
子时三刻的月光像浸了水银的纱,裹着九霄盟残殿的飞檐。
林渊贴在东侧断墙上,能清晰听见广场中央青铜聚魂鼎的嗡鸣——那声音像无数魂魄在鼎壁抓挠,混着信徒们念诵上神慈悲的呢喃,在夜风中织成一张黏腻的网。
白幽站在雕像前,素白衣裙被月光镀得发亮。
她指尖点过寒月玉佩,玉面浮现出九道暗纹,正是九阴神教的混沌印记。
林渊握剑的手紧了紧——清璃的本命法器里,本该封印着他们共斩妖兽时留下的剑痕,此刻却被混沌能量洗得干干净净。
各位道友。白幽的声音比白日里更柔,像春夜细雨渗进瓦缝,将灵力顺着香烛引向玉佩,待神血浸透你们的灵海,便再不受生老病死之苦。她抬起右手,腕间银铃轻响——那是清璃当年在药庐照顾伤病时,为方便病人召唤特意系的,此刻却成了收割灵力的信号。
信徒们颤抖着伸出手。
最前排的老妇把枯槁的手掌按在香案上,浑浊的眼睛泛着痴狂的光:上神救我那瘫在床的孙儿......她手腕上的灵力细流刚触到玉佩,林渊便看见暗纹里窜出几缕黑雾,顺着灵力反哺进白幽的天灵盖。
够了。林渊低喝一声,映雪剑划破夜色。
剑鸣如龙吟,惊得广场上的香烛齐刷刷熄灭。
白幽转身的瞬间,林渊已欺到她三步之外,轮回剑意凝成的光刃直指她眉心——这一剑他算准了角度,既不伤她性命,又能逼出混沌伪装。
当啷!
光刃擦着白幽鬓角划过,削落半支珠钗。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再不复白日里的温软,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林盟主果然沉不住气。她抬手拂向面门,人皮面具簌簌脱落,露出底下翻涌的混沌能量——那根本不是人的脸,而是无数黑雾凝成的漩涡,漩涡中心嵌着枚血色眼珠,正是九阴神教的标志。
伪神?林渊冷笑,映雪剑挽出七重剑花,你连清璃的影子都算不上。他屈指一弹,九狱塔第七层的魂火突然躁动,一道微弱的青芒从剑脊窜出,直刺那血色眼珠——那是清璃魂火残留的气息,专克混沌伪物。
黑雾面庞发出刺耳的尖啸,白幽的身子开始崩解,你以为揭穿我就能......
真正的信仰早已腐朽?林渊截断她的话,轮回之力如潮水般涌出,梦魇,别躲在人心后面放蛆。他话音未落,广场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个信徒的天灵盖正渗出黑雾,那是被混沌侵蚀的征兆。
好个林渊!黑雾中传来梦魇沙哑的笑声,你救得了一个白幽,救得了这些被绝望腌透的蝼蚁吗?
他们需要神,你给不了,我就造一个!
林渊的剑突然一沉。
他望着跪在地上的信徒们:老妇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可她脸上的虔诚已变成惊恐;那个白天喊着信上神的青年,正用指甲抠自己的太阳穴,嘴里嘟囔着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最边上的小丫头,怀里还抱着半块九霄盟的云纹徽章,眼泪把徽章上的暗纹都哭模糊了。
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神。林渊的声音突然轻了,像在说给清璃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是希望。他反手握住剑柄,轮回之力顺着剑刃蔓延,所过之处,信徒们体内的黑雾被一丝丝剥离,而我,就是他们的希望。
白幽的混沌身躯彻底溃散时,一道灰影从残殿后窜出——正是白日里那个灰袍修士。
他手里攥着块血色玉牌,边跑边尖叫:大人救我!
林渊杀过来了!
林渊望着那道残影消失在山雾里,映雪剑嗡鸣着归鞘。
他转身看向广场,月光下,信徒们或瘫坐或颤抖,目光像受惊的小鹿般乱撞。
老妇摸着自己手腕——那里的灵力细流已经消失,只剩浅浅的红痕;小丫头把云纹徽章贴在胸口,抬头时眼里有了水光:盟主...真的是您?
林渊走到雕像前,抬手一拳砸在寒月玉佩上。一声,伪法器碎成齑粉,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块残玉——正是他当年捡回的清璃本命法器碎片。
他弯腰拾起残玉,转身时,广场上不知谁先跪了下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此起彼伏的声像春潮般漫过焦土。
山风卷着梅芽的清香掠过他发梢。
林渊望着东边渐白的天际,听见九狱塔在识海轻鸣——第七层的魂火比昨夜更亮了些。
他摸了摸心口的旧疤,那里还留着碎玉扎进去时的灼痛,却也藏着清璃最后说的那句话:阿渊,要替我看遍这世间的春天。
广场中央,那株梅芽在晨露里挺直了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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