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撞碎云层时,林渊正弯腰捡起沙地上那半片玉珏。
指腹擦过碎屑边缘的锯齿状裂痕,那里还凝着玄阳的法则之火,烫得皮肤发红。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将玉珏贴在胸口——那里隔着衣襟,藏着另半块完整的。
既然你们执意要我死,他抬头望向天际翻涌的金云,嘴角的冷笑比风沙更利,那便拿你们祭剑。
这句话像根淬毒的针,精准扎进玄阳喉管。
本已退到虚空裂缝边缘的金仙猛地顿住脚步,断臂处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重组——方才被轮回剑气绞碎的右臂,此刻竟渗出半透明的仙骨,每寸肌肤下都浮现金色符文,那是燃烧本命仙元的征兆。
逆贼!玄阳的声音裹着雷暴,震得荒原上的碎石簌簌跳起,你可知方才那道钟声是什么?
仙域法旨!
命我等今日必取你项上人头,否则——他突然卡住话头,指尖的血珠溅在沙地上,腾起阵阵青烟,否则你这九霄盟,便要和当年的青云宗一个下场!
林渊的瞳孔微缩。
青云宗四个字像重锤,精准砸在他记忆里最疼的地方——百年前那个血夜,他背着昏迷的苏清璃从火场里爬出来时,也听见了类似的。
那时他是废柴,只能逃;现在...他的拇指缓缓抚过轮回剑的剑格,那里刻着二字,是他用玄阳同脉师兄弟的血淬的。
所以你要拼命了?林渊的声音轻得像风,眼底却烧起两簇火,那就让我看看,仙域的镇界碑,可挡得住归墟的剑。
玄阳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狂吼着撕碎染血的道袍,露出胸膛上刺青的执法殿纹章,双手以诡异的角度交叉,在胸前结出十二道金印:镇界碑出,万邪辟易!
天地在这一刻扭曲。
林渊看见云层被某种巨力撕开,一座青铜巨碑的虚影缓缓压下,碑身刻满蝌蚪文,每道纹路都在吞噬周围的灵气——那是真正的仙域重宝,曾镇压过古魔的镇界碑。
碑影笼罩的刹那,墨寒的刀坠地,他踉跄后退两步,喉间泛起腥甜——不过是余威,便让大乘期的护法气血翻涌。
盟主!墨寒想去拉林渊的衣袖,却在触及前顿住。
他望着自家盟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初见时,那个在矿洞深处挖灵石的少年。
那时林渊的背也是这样直,像根扎进泥里的剑,任谁踩都折不断。
此刻这把剑,正缓缓举起。
轮回剑嗡鸣如泣,剑身浮起半透明的光影:有矿洞里捡来的破碗,有雪地里冻硬的冷馍,有苏清璃塞给他的玉珏,还有青云宗灭门夜他咬碎的半颗牙。
那是他的百世轮回,是九狱塔第一层封印的——此刻全部化作剑意,顺着剑尖冲向镇界碑。
归墟...林渊低喝,身后浮现出九座漆黑塔影,第九层的门扉正缓缓裂开,
玄阳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林渊的剑周围,空间像被揉皱的绢帛般塌陷,法则碎片如星火般消散。
镇界碑的虚影开始摇晃,碑身上的蝌蚪文竟出现裂痕——这不可能!
这可是仙域用三位道祖的骨血祭炼的法宝!
青冥!玄阳嘶声喊,因果术法!快锁他的命数!
一直沉默的青冥终于动了。
他的指尖渗出金血,在空中画出复杂的咒印:因果纠缠,命运同途——话未说完,一道轮回剑气突然穿透他的掌心,血珠溅在咒印上,将其撕成碎片。
没用的。林渊转头看了青冥一眼,那目光冷得像九狱底层的冰,你算得出我斩过多少仙?
青冥后退三步,撞在虚空裂缝的边缘。
他突然想起天机阁的预言:斩道者出,仙域倾。原来这斩道者,不是别人,是当年被他们踩在泥里的蝼蚁。
白师妹!玄阳又去看白芷。
那位始终垂眸的女金仙,此刻正盯着林渊腰间晃动的玉珏绳结。
她袖中藏着半块玉珏,和林渊身上的那半块,本是一对。
百年前雪夜,她路过凡人城镇,见小乞儿啃冷馍,随手丢了块玉珏——原是想让他换顿热饭,谁能想到,这玉珏竟成了今日刺向仙域的剑。
白芷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比玄阳轻,却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这一战,我们输了。
你疯了?玄阳瞪圆眼睛,法旨——
法旨要的是结果。白芷抬袖,袖风卷着青冥的衣领往虚空裂缝里拽,若你我都死在这里,谁去复命?她说着看了林渊一眼,目光里有歉意,有惋惜,更多的是释然,他要的从来不是杀我们,是...是让仙域看见,蝼蚁也能咬穿天。
玄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望着逐渐成型的归墟剑阵,感受着镇界碑虚影传来的剧烈震颤,终于咬碎后槽牙:走!
但今日之辱——
今日之辱,我记下了。林渊打断他的话,轮回剑上的轮回幻象已凝聚成实质的剑阵,每把剑都刻着他斩过的敌人姓名,等我踏碎九狱那天,你们会亲自来求我...把这辱,刻进仙域的史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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