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神识体撞进黑暗的刹那,掌心的刺痛先于视线传来。
他下意识蜷起手指,锈铁的腥气顺着指缝钻进气海——那是锁链,粗粝的铁环正勒进他虚幻的神识体,在腕间勒出暗红的血痕。
阿渊......
破碎的呜咽混着锁链摩擦声涌来,像一根细针扎进识海最柔软处。
林渊瞳孔骤缩,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十二年前的冬夜,他被押去矿洞做苦工时,曾在青霄宗后山的老槐树下见过苏清璃。
那时她抱着染血的药瓶,发梢沾着雪,喉间溢出的就是这样压抑的呜咽——她被外门大弟子赵凌用玄铁重剑砸断灵脉,却不肯在仇人面前落一滴泪。
黑暗突然裂开缝隙。
第一幅画面涌来:十二岁的苏清璃跪在青石板上,玄铁剑的余威震得她嘴角渗血。
赵凌踩着她的手腕,冷笑:苏家那老东西敢跟我爹争执事之位?
你这废人,不如去洗衣房当杂役。她的指尖抠进石缝,指甲崩裂也不肯抬头,只有睫毛在颤抖,像被暴雨打湿的蝶翼。
林渊伸手去抓那画面,掌心却触到冰冷的锁链。
锁链突然收紧,在他手臂上勒出更深的血痕,同时第二幅画面炸开:苏清璃跪在乱葬岗,怀里抱着具枯瘦的尸体——是她的奶娘,被青霄宗以私通凡人的罪名处决。
她用冻僵的手把奶娘的眼睛合上,雪花落进她的衣领,她却像感觉不到冷,只是一遍又一遍用袖子擦奶娘脸上的泥:阿娘说过,要干干净净见往生......
痛吗?蚀心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钻出来,她求过你吗?
你被废修为时,她躲在矿洞外哭;你反杀监工时,她给你包扎手;可她断灵脉时,你在矿洞搬石头;她奶娘死时,你在吃发霉的窝窝头。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三幅画面出现了:他在矿洞塌方时被埋,苏清璃举着断剑挖了三天三夜,指甲全翻起,掌心全是血泡。
当他从碎石堆里爬出来时,她却笑着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他:我不饿,真的。可后来他才知道,那三天她只喝了两口雪水。
看啊。蚀心的声音里带着狂喜,她最痛的回忆,是明明可以依赖你,却要把所有伤口藏起来。
她怕你自责,怕你分心,怕你像她一样,被这世道碾碎。
锁链突然缠上林渊的脖颈,勒得他神识体几近透明。
他看见第四幅画面:三年前仙域大战,他为引开追兵坠下悬崖。
苏清璃在悬崖边跪了七天七夜,直到被雷劫劈得浑身是血,才被同门拖走。
她的发带断了,碎发黏在脸上,嘴里反复念着:他说过要一起看永恒彼岸的......
够了!林渊嘶吼着抓住锁链,金纹在眼底疯狂游走。
他的神识体开始崩解,可那些记忆碎片却像活了过来,化作更粗的锁链,缠上他的腰、他的腿,每一根都刻着苏清璃的血泪。
你碰不到她的痛。蚀心的笑声变得尖锐,这些锁链是她用恐惧织的茧,你越挣扎,就越会把她勒死——
阿渊?
细微的、带着鼻音的呼唤突然穿透黑暗。
林渊猛地抬头,看见梦璃蜷缩在记忆牢笼的中央。
她的青莲纹章暗淡如残烛,原本清透的神识体变得虚浮,像被水浸过的纸人。
她抱着膝盖,指尖深深掐进臂弯:我不想记......这些只会让我更怕......怕你会离开,怕我又要一个人......
林渊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清璃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一本《山海经》,坐在梨树下。
那时她灵脉未断,眼睛亮得像星子,指着书中的野菊说:阿渊你看,它长在石缝里,可开得比园子里的还艳。
小璃。他松开攥着锁链的手,任由那些锈铁割破神识体。
他一步一步走向梦璃,每走一步,身上的血痕就多一分,你记不记得,你说野菊的根扎得深,所以风越大,花开得越烈?
梦璃抬起头,泪意在她虚浮的眼眶里打转:我......记得。
那些痛不是锁链。林渊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穿过了她的神识体——原来她比他想象中更虚弱,是你的根。
你被打断灵脉,所以更懂如何在绝境里求生;你失去奶娘,所以更明白要护好重要的人;你以为我死了,所以才会在雷劫里撑七天,因为你比谁都清楚......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记忆里苏清璃总把脆弱藏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兽,舔净伤口就继续往前跑。
可现在,他终于看清了她藏在坚强背后的颤抖——那不是软弱,是太怕失去,所以把所有重量都扛在自己肩上。
你比谁都清楚,活着的人要更用力活着。林渊吸了吸鼻子,金纹从眼底蔓延到额角,所以现在,该我来扛了。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有九狱塔的共鸣在翻涌,有苏清璃当年塞给他的半块干粮的温度,有她替他包扎时指尖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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