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靴底碾过碎石，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砧上。
他扶着腰侧的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星子。
九狱塔的轮廓在暮色里逐渐清晰时，他喉间又涌上腥甜——这具躯体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重伤都更清晰，左手的白骨茬子被夜风吹得发疼，像有无数细针在骨髓里搅动。
塔......他哑着嗓子呢喃，脚步突然顿住。
原本青灰的塔身此刻泛着诡异的暗红，像被泼了层凝固的血。
塔基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古钟在极深的地底下震动，震得他识海发疼。
林渊踉跄着上前两步，抬手触碰塔身，指尖刚贴上那层血色纹路，便被烫得缩回——不是普通的灼热，是带着腐蚀性的滚烫，像要把他的魂魄都灼穿。
这不对劲。他咬着牙，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九狱塔自苏醒以来从未这般失控过，第八层的裂痕竟蔓延到第七层，塔尖的暗红更浓了，像有团活物在内部翻涌。
混沌母体的侵蚀已渗入塔脉。
机械的声音在识海炸响时，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转头，便见墨影的身影浮现在塔前——那道半透明的影子比往常更淡，连眉眼都有些模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沙哑，塔内秩序正在崩溃，若不尽快遏制......
会怎样？林渊打断他，左手白骨无意识地攥紧。
墨影的指尖掠过塔身，暗红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扭曲成诡异的符咒：九狱塔会成为混沌的熔炉。他侧过脸，眼瞳里翻涌着数据流般的银芒，你我，还有所有依赖塔力的修士，都会被绞成混沌的养料。
林渊的后背贴上塔身，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想起裂隙闭合前蚀魇的嘶吼，想起苏清璃被混沌侵蚀时的眼神——原来那些威胁从来不是虚张声势。怎么解决？他问，声音比想象中更冷静。
这不是你能独自面对的敌人。墨影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混着塔鸣传来，你需要盟友，需要比现在强百倍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便像被风吹散的雾，连余韵都没留下。
林渊望着空荡荡的塔前空地，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疗伤丹塞进嘴里，丹药在舌尖化开的苦意让他清醒些——盟友......他现在有九霄盟，有反抗军，可面对混沌母体......
盟主！
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林渊转身时，正看见紫云跌跌撞撞地跑来。
她鬓角沾着尘土，玄色劲装的下摆被划开道口子，手里攥着枚残破的信符，符纸上的金纹正滋滋冒着青烟。
仙域传来的密令。紫云喘着气，将信符递过去，风统领......失踪了。
林渊的手指在信符上顿住。
风无痕的名字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上回见面时那人还拍着他肩膀说等清璃回来，我请你们喝最烈的酒，怎么突然......具体情况？他问，声音发沉。
暗桩在混沌裂隙附近发现了他的战衣碎片。紫云咬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信符边缘，碎片上缠着混沌触须，还有......她突然抬头，眼底泛着血丝，还有半枚九阴神教的图腾。
林渊的呼吸一滞。
九阴神教，混沌母体......这两条线在他脑海里交缠成网。
他想起夜无痕的虎符残片还在胸口发烫，想起苏清璃被带走时那抹混沌黑雾，想起蚀魇说的这只是开始。
现在，你要决定下一步的方向。紫云的声音轻了些，像是怕惊碎什么，是去仙域查风统领的下落，还是回九霄城稳固根基，或是......
或是去寻清璃的线索。林渊替她说完，低头看向自己残缺的左手。
白骨茬子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在提醒他这具凡躯究竟有多脆弱。
可他想起夜无痕临终前塞给他的玉简，想起那声把走散的人都带回来的嘱托，想起苏清璃在古魔渊里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说的我信你。
塔内的嗡鸣突然拔高，震得他耳膜生疼。
林渊抬头望向塔顶，暗红光芒正顺着塔纹流淌，像某种沉睡的存在正在苏醒。
他伸手按住心口，夜无痕的虎符残片隔着衣物烫得皮肤发红——那温度和当年苏清璃替他渡真气时的掌心温度重叠，和夜无痕将虎符塞给他时的力度重叠。
先去仙域。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风无痕的线索不能断，九阴神教和混沌母体的关联必须查清。他转头看向紫云，眼底的暗色翻涌如潮，你去传信：让九霄城的结丹修士守住所有混沌裂隙，化神以上随我出发。
紫云重重点头，转身时又顿住：那苏姑娘......
我不会放弃她。林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的玉简，那里面刻着夜无痕用最后神识留下的混沌母体弱点，但要救她，我得先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强。
暮色渐浓，九狱塔的红光愈发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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