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空气凝滞。契丹使者那番“承认管辖权、互不侵犯、开放边贸”的言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一个黑云寨将士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优厚的条件与昨日你死我活的厮杀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全场。
张彪、赵铁柱等人皆面露惊疑,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唯有陈远,端坐于上,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今日天气如何的闲谈。他手指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木制扶手,目光深邃,如同古井,让人看不透其下是寒冰还是暗流。
那契丹使者说完,微微抬起下巴,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惊喜、犹豫,或是感恩戴德的回应。然而,他等来的,只是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以及上方那年轻寨主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审视目光。
这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互不侵犯?开放边贸?”陈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校场,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贵使所言,确实令人心动。只是,陈某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锥,直刺那使者:“昨日,耶律斜轸将军亲率王旗精锐,欲将我黑云寨碾为齑粉;今日,贵军兀术将军陈兵寨外,虎视眈眈。这转瞬之间,何以敌友易位,恩仇尽销?莫非……是贵部王旗受损,军心不稳?或是……晋军前线,给了贵部太大的压力,不得不暂息刀兵,稳住侧翼?”
字字诛心!
陈远根本没有纠缠于议和条件本身,而是直接撕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直指契丹人突然转变态度的根本原因——他们必然是遇到了麻烦,不得不暂时妥协!
那使者脸色微变,倨傲之色褪去几分,强自镇定道:“陈寨主说笑了。我大辽兵强马壮,何惧区区晋军?我家详稳乃是怜惜双方将士性命,不忍再多造杀孽,故而……”
“怜惜?”陈远嗤笑一声,打断了他,“若真怜惜,何来昨日驱民攻城,以我汉家百姓血肉为盾?若真怜惜,又何来今日这看似慷慨,实则包藏祸心的‘议和’?”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势骤然散开,声音转厉:“回去告诉兀术,也告诉耶律斜轸!我陈远,并非三岁稚子!这燕云之地,乃我汉家故土!我黑云寨……不,我‘镇北义军’立足于此,靠的是手中刀,麾下弟兄的血!不是靠谁的施舍,更不是与虎谋皮!”
他话语铿锵,掷地有声,校场上所有黑云寨将士听得胸中热血沸腾,刚才因优厚条件而产生的一丝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寨主威武!”
“说得好!”
那契丹使者被陈远的气势所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呐呐不能言。
陈远话锋却在此刻陡然一转,语气缓和了些许,但其中的冰冷意味丝毫未减:“不过,既然贵使带来了‘善意’,我若全然拒绝,倒显得不近人情,坐实了‘贼寇’之名。”
他踱了两步,仿佛在沉思,最终停下,看着那使者,淡淡道:“议和,可以谈。但条件,需改一改。”
“第一,所谓‘承认管辖权’,无需尔等承认!这小王庄,乃我汉家之地,我陈远取之,天经地义!”
“第二,互不侵犯?可以!但需以现有实际控制线为准,契丹兵马,需后撤三十里!并且,交出所有被掳掠的汉民!”
“第三,开放边贸?也可!但需公平交易,禁止以次充好,更不得借机探听军情!我方将以皮毛、山货,换取粮食、铁器、药材!”
他提出的条件,完全颠倒了主客之位,强硬至极!尤其是要求契丹后撤三十里和交出汉民,几乎是不可能被接受的条件。
那使者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陈寨主,你……你这条件,未免太过……”
“太过什么?”陈远目光一寒,“这就是我的条件!答应,便有的谈!不答应……”他冷哼一声,袖袍一拂,“那就战场上见分晓!送客!”
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不由分说,“请”那还在发懵的契丹使者离开。
使者被半推半攘地带出校场,兀自回头喊道:“陈寨主!你会后悔的!我大辽铁骑……”
声音渐渐远去。
校场上,张彪等人围拢过来。
“寨主,这条件……契丹人怎么可能答应?”赵铁柱疑惑道。
“他们当然不会答应。”陈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答应。”
“那寨主你这是……”张彪也不解。
“缓兵之计,他们会用,我们难道不会?”陈远目光扫向庄外契丹大营的方向,“他们需要时间应对晋军或黑虎军,我们同样需要时间!需要时间肃清内奸,需要时间消化小王庄,更需要时间……把我们准备好的‘回礼’,给他们送过去!”
他看向李狗儿和那名老匠人:“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老匠人连忙躬身,低声道:“回寨主,第一批‘轰天雷’已按您的要求改制完毕,共二十枚,引信也做了防潮处理。只是……威力究竟如何,尚未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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