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幽州大捷的露布飞报已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天下。然而,当陈远率领着仅存不足三百、人人带伤的北疆军,押解着部分“影卫”俘虏和那黑袍老者的尸体返回位于幽州城南的朝廷大营时,迎接他们的并非凯旋的欢呼,而是一种混合着敬畏、审视与难以言喻的疏离的沉默。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北面行营都部署、老将符彦卿端坐主位,虽面带赞赏,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先锋赵匡胤立在左侧,甲胄未卸,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看向陈远的目光中除了沙场并肩的战意,亦多了几分审视。帐中其他将领,更是神色各异。
“陈将军力挽狂澜,于断龙崖破逆贼石敬瑭‘焦土’毒计,居功至伟!”符彦卿声音洪亮,率先定下基调,“本帅已具表上奏,为将军及北疆将士请功!”
“符帅谬赞,此乃分内之事,赖将士用命,更有韩头领……舍身取义。”陈远拱手,语气平静,刻意略去了地脉罗盘、监天令等核心细节,只将断龙崖之战描述为一场惨烈的奇袭与破坏。
“韩头领忠烈,朝廷自有追封。”符彦卿颔首,话锋随即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陈将军麾下有一种特制火器,声若惊雷,破甲犀利,更有干扰地脉之奇效?不知……”
来了。陈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根据一些前朝残谱,加以改良的粗浅火器,名为‘雷吼铳’。至于干扰地脉,实属巧合,当时情急之下,引爆了携带的所有火药,侥幸扰动了逆贼布置的根基,具体缘由,末将亦不甚明了。”他将技术核心轻描淡写地带过,将所有非常规现象归因于巧合与未知。
符彦卿目光深邃,看了陈远片刻,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将军过谦了。”他不再追问,转而商讨起军务善后,但帐中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并未消散。
陈远在此战中展现出的能力(精准情报、特种作战、疑似掌控地脉力量)已超出寻常藩镇或将领的范畴,引起了朝廷的深深忌惮。封赏是必然,但猜忌与打压也将随之而来。
当日下午,朝廷的封赏旨意便已抵达大营。晋帝下诏,嘉奖北疆军功,赐陈远金银绢帛若干,加封“北疆节度使,检校司徒”,使其名正言顺地统领北疆军政。然而,旨意中也明确提及,为“休养生息”,命陈远即日率部返回北疆,幽州防务及追击石敬瑭残部等事宜,皆由符彦卿、赵匡胤等部接手。
明升暗降,划地为牢。这是要将北疆势力牢牢限制在其原有地盘,并排除在接下来的利益分配之外。
陈远坦然接旨,谢恩。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乱世之中,实力才是根本,虚名并无意义。
当晚,符彦卿私下召见陈远。
帐内烛火摇曳,只剩二人。
“陈小子,”符彦卿卸下了白日里的官方面具,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的告诫,“你很好,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好。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番你锋芒太露,汴梁城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你北疆的基业和……那些让人睡不着觉的东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远:“石敬瑭虽败,但契丹未损根本,‘影卫’踪迹难寻。朝廷经此一役,亦是元气大伤,接下来……怕是多事之秋。你好自为之,北疆,将是未来关键之地。”
陈远躬身:“谢符帅提点,末将明白。”
带着复杂的思绪,陈远次日便率军北返。一路上,他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同时派出更多斥候,警惕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意外”。
数日后,队伍安全返回北疆根据地。刘擎天早已得到消息,率众出迎十里。看到队伍惨状和明显减员的人员,这位悍将亦是虎目含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擎天重重拍着陈远的肩膀,“家里一切都好,新一批雷吼铳已经量产,按照你留下的图纸,我们在几个关键隘口也开始修建那种叫‘棱堡’的玩意了。”
回到熟悉的根据地,陈远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立刻投入积压的事务中,听取刘擎天关于根据地建设、军备生产、星烁石矿脉开采等的详细汇报。
根据宇文恺遗产和实战经验,北疆的军工体系初步成型。以星烁石能量回路为核心的雷吼铳开始列装主力部队;基于“棱堡”理念的防御工事结合了冷兵器时代城防与能量防御的雏形;对古代机械的研究也从未停止。
是夜,陈远在书房内,再次摊开那本《地脉反制要略》和韩头领留下的“监天令”,结合从野人谷地下带回的那些宇文恺核心卷宗,潜心研究。越是深入研究,他越是感到宇文恺学识的浩瀚以及“影卫”所图非小。“归墟”二字,如同阴云萦绕心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十日后,一桩突发事件打破了北疆短暂的平静。
存放于陈远书房密室内的、那半卷得自韩头领的《前朝军工图谱》拓本,以及从禹王碑上拓印下的关键碑文,竟不翼而飞!密室机关未被破坏,守卫也未发现任何异常,东西就如同蒸发了一般!
与此同时,边境哨卡传来急报,一队契丹游骑试图穿越边境,被击退时,其中一人遗落下一个皮囊,里面除了一些草原常见的物品外,还有一块材质特殊的黑色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只眼睛,凝视着漩涡状的云团**。
陈远握着那块冰冷诡异的木牌,看着空荡荡的密室,脸色阴沉如水。
能在戒备森严的节度使府邸来去自如,精准盗走最重要的技术资料和碑文拓片,这绝非普通毛贼所能为。是“影卫”的报复?还是朝廷某些势力终于忍不住出手?亦或是……与这木牌所代表的、新的未知势力有关?
凌素雪被紧急请来。她仔细检查了木牌和失窃现场,沉默良久,方才抬头,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图案,我在听雪楼最古老的卷宗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它不属于‘影卫’,也不属于天工苑。它代表的,是一个比宇文恺的时代更为久远,信奉‘万物归墟’的神秘结社。他们……似乎一直在寻找禹王碑和九鼎的真正秘密。”
她看向陈远,一字一句道:
“陈首领,我们可能……惊醒了一个更为古老和可怕的存在。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地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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