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冰冷的房间吞噬了夜晚最后一丝声响。林星晚躺在巨大而空旷的床上,身下是昂贵丝滑的床品,却冷得像躺在冰面上。她没有睡,只是闭着眼,呼吸轻浅得几乎不存在。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有门缝底下透进来一丝走廊的微光,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线。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她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等待着被摆布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被推开一条缝,阿香那张刻薄的脸探了进来,看到床上似乎“睡着”的林星晚,撇了撇嘴,才把门完全推开。
“起来!天亮了!”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尖利和不耐烦,“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磨蹭!”
林星晚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她坐起身,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迟钝和茫然。
阿香身后跟着另外两个女佣,手里捧着托盘。一个托盘上是简单的早餐:一碗寡淡的白粥,一碟酱菜。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色连衣裙——款式极其简洁,没有任何蕾丝、珠绣,甚至没有多余的褶皱,与其说是婚纱,不如说更像一件丧服。
“快点吃!吃完换衣服!”阿香指挥着,眼神扫过那碗白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楚家规矩,婚礼前不能沾荤腥,免得冲撞了喜气!你就凑合着吧!”
林星晚沉默地走到小桌旁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几乎没有味道的粥。酱菜咸得发苦。她吃得极慢,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阿香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她苍白的脸和瘦削的肩膀,嘴里啧啧有声:“真是……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进楚家的门。可惜啊,没那个命享福……”
林星晚低着头,仿佛没听见,只是专注地、缓慢地吞咽着那碗冰冷的粥。
吃完后,她被带到那个角落里的美容椅前。一个面无表情、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各种工具。没有交流,没有询问,女人动作麻利地开始给她做基础护理——洁面、简单的按摩、护肤。整个过程冰冷而高效,像是在处理一件即将被包装的商品。
然后是化妆。粉底遮盖了她过于苍白的肤色,腮红在颧骨上扫出两团不自然的红晕,口红是接近裸色的淡粉。妆容清淡得近乎于无,却刻意营造出一种“健康”的假象,掩盖了她眼底深处的疲惫和那抹锐利的光。
最后,是换衣服。
那件纯白的连衣裙被抖开。质地是顶级的真丝,触手冰凉顺滑。款式是保守的高领、长袖,裙摆长及脚踝。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腰间一条同色的细带轻轻束起。它完美地贴合了她的尺寸,却像一层新的、更加精致的囚服。
林星晚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镜中的女孩,穿着纯白的裙子,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毫无生气的妆。头发被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却脆弱的脖颈。她看起来像一个被精心打扮过的、等待献祭的羔羊。干净,苍白,空洞。符合所有人对一个“冲喜工具”的想象。
阿香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倒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但那满意里带着更深的嘲讽:“嗯,像个样子了。记住,待会儿出去,低着头,别乱看,别说话!让你走就走,让你停就停!就当自己是个木头人!听见没有?”
林星晚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被精心雕琢过的“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上午十点整。
别院那个所谓的“私密花园”里,阳光正好。精心修剪的草坪绿得刺眼,名贵的花卉在微风中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那么……虚假。
花园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花架拱门,上面缠绕着新鲜的白色玫瑰和常青藤叶。拱门下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神情肃穆的牧师。
拱门前方,稀稀拉拉地站着不到二十个人。大多是楚家的旁系亲属和一些核心的管事、佣人头目。他们的穿着都很正式,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身着低调奢华的礼服裙。但气氛却异常诡异。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祝福的喧闹。所有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交谈,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时不时地扫向花园入口的方向。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审视、轻蔑,以及一种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
“啧,真来了啊?我还以为老爷子最后会改变主意呢。”
“改变主意?冲喜这事儿,宁可信其有嘛。反正砚铭那孩子……唉,死马当活马医呗。”
“听说是个小镇上来的?还是个……那个?”说话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了个“疯”的口型,引得旁边几人发出压抑的低笑。
“可不是嘛!你看她那样子,跟个纸片人似的,风一吹就倒,能冲什么喜?别把晦气带进来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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