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殿外的风刚止,我掌心的冷汗还未干透。那句“钟未醒,人在听”仍悬在耳边,像一根细弦绷在神识深处,稍有松动便会震出裂痕。我低头看着袖中仙缘镜,裂纹边缘泛着微弱金光,仿佛方才那一瞬的警示耗去了它最后一丝余力。
我深吸一口气,将气息沉入丹田,运转昆仑心法第三重。一股温润之力自胸腹升起,缓缓抚过躁动的经脉。这不是畏惧,是警觉——七万年守在冰棺前的日子教会我,真正的危险从不咆哮而来,它藏在无声处,等你分神时一口咬下。
脚步声在我身侧停下。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站定在我左前方半步的位置,目光扫过我紧握的手腕。他什么都没问,却已明白一切。
“北境封土下的石棺已被镇压。”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叠风带人布了三重锁魂阵,棺盖暂不能开。但棺内气息与东皇钟同频,确为祭坛无疑。”
我点头:“那就不是误判。有人想借无名冢唤醒钟魂,借怨念重聚擎苍残识。”
“明日子时出发。”他说得极静,却如刀落砧板,“不能再拖。若让钟魂先一步感应天地哀怨,封印反而会成为它的养料。”
我抬眼望他。
他穿着玄色长袍,肩线笔直,眉目间不见疲色,可我知道,昨夜至今他未曾合眼。北境军报一连六道,执法殿灯火未熄,他站在沙盘前调度四方,连水都未饮一口。
“你要亲征?”我问。
他看向我,目光如初雪落于山巅,轻缓却不容回避:“此战若只靠你一人筹谋,我不放心。若我不在,你只会把自己逼到绝路。”
我没有反驳。
七万年前,他走向东皇钟时,背影也是这般决然。那时我只能跪在冰面上哭喊,如今我有了能并肩的力量,可心底那根刺仍在——怕他又一次替我承担所有。
“那你得答应我。”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若有变故,不可再以元神为祭。昆仑可以没有司音,不能没有战神。”
他微微一顿,随即伸手,轻轻拂去我发梢沾上的一粒尘灰。
“我不是为了让你再守七万年才醒来的人。”他说,“这一次,我们一同进去,一同出来。”
风从殿角掠过,吹动檐下铜铃一声轻响。
我收回目光,将仙缘镜重新取出,置于掌心。镜面裂纹仍在,可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已淡了许多。但不够。它必须更敏锐,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映出钟体最细微的震颤。
“后山密室还可用吗?”我问。
“已清过阵眼。”他转身,“走吧。”
昆仑虚后山禁地向来无人擅入,唯有父神留下的古阵尚存一线灵脉。我们沿石阶下行,两侧岩壁刻满古老符文,随着脚步接近,那些纹路逐一亮起,如同沉睡之物被唤醒。
密室中央设有一方青玉台,四角立着四盏青铜灯。墨渊抬手,指尖凝聚一点火光,依次点燃灯芯。火焰呈幽蓝色,燃起时不跳不晃,却让整座密室的空气都凝滞下来。
“战神真火护法,可隔断外灵侵扰。”他退至角落,“你开始吧。”
我将仙缘镜放上玉台,双手结印,默诵《昆仑古诀》第七章。这是墨渊亲授的启灵之法,专用于唤醒受损法宝中的本源灵性。起初镜面毫无反应,裂纹黯淡如枯枝。
我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血珠落在镜心,瞬间被吸收,镜面猛地一震,浮现出无数游走的金色符文。它们如星轨般旋转、重组,渐渐勾勒出一幅虚影——正是东皇钟的轮廓,其上三点微光闪烁,正是此前推演出的薄弱节点。
还不够。
我继续催动仙力,额角渗出细汗。镜中文字符号开始加速流转,可就在即将成型之际,裂纹处忽然泛起一丝黑气,像是有东西试图从内部挣脱。
墨渊眼神一沉,立刻抬手注入一道仙元。
“凝!”
那道力量如江河贯入,直冲镜心。黑气被强行压回,金光暴涨,刹那间照亮整个密室。再看仙缘镜,裂痕虽在,却已化作一道道细密金线,宛如星辰划过的轨迹。镜面清明如新,映照出的东皇钟图像更为清晰,甚至能看见钟体内隐隐流动的能量脉络。
“成了。”我松了口气,指尖微颤。
墨渊走近,伸手欲取镜查看。就在他指尖触及镜边的瞬间,镜面忽地一闪,浮现出一行新字:
**“听者非钟,是心。”**
我们同时沉默。
这并非预警,更像是回应——对“人在听”的回应。
“它说的不是钟在听。”我低声,“是人心在听钟的召唤。只要还有不甘、怨恨、执念未消,东皇钟便永远不会真正沉寂。”
墨渊收回手,神色未变:“所以这一战,不只是破阵,更是断念。”
我将仙缘镜收回袖中,贴身收好。
走出密室时,天色已暗。昆仑虚上空星河横亘,云层低垂,远处云舟停驻平台,舟身符文正在逐一点亮,那是启航前的最后准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