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震动停了。
我靠在他怀里,手还抓着他的衣角。那股从地底涌上来的力量消失了,但空气里有种沉甸甸的安静,像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远处有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迦叶慢慢松开我,转身看向来人。
灵汐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魔族族长和几位长老。他们穿过废墟间的空地,走到我们面前。没有人说话,可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迦叶身上。
他知道该做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我身侧。阳光照在他肩上,白袍边缘有些破损,血迹干了,颜色发暗。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道光从指尖升起,直冲天空。
三道灵脉同时回应。银线从昆仑虚方向垂落,红脉自翼族祖地延伸,黑气从魔域深处翻滚而出。它们在高台上交汇,凝成一座半透明的祭坛,浮在空中。
“今日,”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耳边,“三界重立盟约。”
烬羽上前半步,与他并肩。她的黑翼缓缓展开,没有杀意,也没有防备,只是那样张开着,像一道屏障,护住这片土地。
灵汐摘下头冠,单膝跪地。她从怀中取出玉玺,那是天族至高权力的象征。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砸向石阶。
一声脆响。
玉玺裂成两半,金粉洒了一地。她站起来,声音清晰:“从今以后,天族不再高于任何一族。”
人群中有抽气声,也有低语。一些年老的翼族战士握紧了刀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她没躲开他们的视线,反而迎上去,点头致意。
魔族族长走上前。他抽出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在祭坛底部的裂缝中,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苗。火焰升腾,形成一个符印,形状像一朵闭合的莲。
“我以幽冥之力起誓,”他说,“魔族愿守此约,护三界和平。”
他说完,收刀入鞘,退后一步。他带来的族人齐齐低头,表示认同。
迦叶转头看我。
我也看着他。他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掌温热,指节有力。他牵着我走到祭坛前,面对三方代表。
“三百年前,”他说,“我为一人逆天而行。今日,我为三界正名。”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些:“翼族的黑翼,不该只为一族遮风挡雨。它应庇护所有不愿再战的生灵。”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这时,胸口突然一震。
那块碎裂的玉珏动了。它原本嵌在我的衣襟里,此刻一片一片飘出来,在空中悬停。每一块都泛着微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它们开始移动,排列成卷轴的模样。金光缠绕其上,字迹浮现——
“三界平等,互不侵伐,灵脉共享,众生共护。”
文书成型的瞬间,整个高台亮了起来。光如雨落下,洒在断墙、焦土、残兵之上。那些枯死的藤蔓冒出嫩芽,碎石缝里的灰烬下钻出绿茎,连倒塌的柱子表面都长出了青苔。
有人跪下了。
先是翼族的老兵,拄着拐杖慢慢弯腰。接着是魔族的战士,放下武器,单膝触地。昆仑虚的弟子们合掌低头,口中念着古老的祝词。
更多的人跟着跪下。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被迫。他们抬头望着祭坛,眼里有泪光,有释然,还有长久压抑后的解脱。
灵汐走到我面前。她手里拿着半枚玉玺碎片,递给我。
我没有接。
她也不勉强,把碎片放在祭坛边缘。然后她退开,站到迦叶另一侧。
四个人站在那里,没有王座,没有华服,只有伤痕和旧袍。但我们站在一起,谁都没有退后。
迦叶依旧握着我的手。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灵力的流动,平稳而深厚。他的魂魄回来了,完整地回到了这具身体里。我不再需要去拼凑记忆,也不用再追着影子奔跑。
他就在身边。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一个翼族的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跑向一群魔族少年。他们蹲在地上,正在用炭笔画什么东西。小女孩指着其中一幅图,蹦跳着说了句什么,那群少年笑了。
有人递来一碗水。
是昆仑虚的弟子,低着头,双手捧着粗陶碗。我接过,喝了一口。水很凉,带着山泉的味道。我把碗递回去,他没有立刻接,而是先鞠了一躬。
我忽然觉得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那一根绷了三百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迦叶察觉到我的晃动,手臂环过来扶住我。他低声问:“还能撑住吗?”
我点头。“没事,就是有点……恍惚。”
他说:“结束了。”
我没答话,只是靠着他肩膀,看着眼前的一切。
光雨还在下,文书悬浮在祭坛上方,不断释放温和的能量。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掩体,互相搀扶着站起。有人开始清理废墟,有人点燃篝火,准备食物。
生活要继续。
烬羽这个名字,曾经只属于仇恨和复仇。现在,它也可以承载别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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