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烛影(秦书婉篇·续)
山洞里的日子,仿佛凝固的琥珀。晨昏交替,只从洞口枝叶缝隙漏下的光斑移动中得以窥见。秦书婉的伤势在女人——她自称“阿秀”——的照料下,缓慢而坚定地好转。草药苦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伤口化脓的恶臭渐渐被草木的清新气息取代。高烧退了,但左眼空洞的幻痛和右腿残疾的现实,如同烙印,时刻提醒着她经历的浩劫。
阿秀话极少,近乎失语。交流多靠手势、眼神和在地上划写的简单符号。她动作麻利,熟悉山中一草一木,总能带回果腹的野果、块茎,或是治疗伤口的草药。她似乎对秦书婉的来历和重伤毫不惊讶,也从不探问,只是日复一日地清理伤口、熬药、准备简单的饭食。这种沉默的守护,反而让秦书婉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秦书婉也开始用木炭在平坦的石片上记录。她画下记忆中的实验室结构、泄洪道闸门位置、“蝴蝶”标记,以及那块金属牌上的关键信息。这是她活下来的唯一使命,绝不能遗忘。阿秀偶尔会静静看一会儿,目光在那只诡异的金属蝴蝶上停留片刻,眼神深邃,却依旧不语。
一天傍晚,阿秀采药归来,带回的不只是草药,还有半张被雨水浸透、模糊不清的旧报纸残页,似乎被用来包裹什么东西。秦书婉本能地瞥了一眼,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残页一角,印着一幅像素粗糙但依稀可辨的照片——是林曼丽!虽然画面模糊,但那倔强的眉眼绝不会错!旁边的日文标题残缺,但“女间谍”、“重金悬赏”等字眼触目惊心!
曼丽还活着!但落在了日本人手里?!秦书婉的心脏狂跳,独眼死死盯着那张残页,指甲掐进掌心。阿秀注意到她的异样,默默将残页递给她。秦书婉颤抖着接过,试图从模糊的字里行间读出更多信息,却只是徒劳。绝望和焦虑如同毒蛇,再次噬咬她的心。
阿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指了指山洞深处。她移开一堆干草,露出一个隐藏的、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洞口。示意秦书婉跟她进去。
洞内别有洞天,是一个更小、却干燥许多的石室。墙壁上,用木炭画满了各种符号、简易地图和难以辨认的刻痕。阿秀指向其中一幅——那是一个简单的地形图,标着山谷、河流,还有一个用圆圈强调的点,旁边画着一只飞鸟。飞鸟的朝向,指向地图之外。
秦书婉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秘密交通线的示意图!这个山洞,是一个中转站!阿秀,是这条线上沉默的守护者!
阿秀又指向另一处刻痕,那是一个模糊的日期,大约是一个月前。她在那个日期上重重划了一道线,然后指了指秦书婉,又指了指地图上圆圈标记的点,最后指向飞鸟朝向的远方。目光沉静而坚定。
秦书婉懂了。阿秀在告诉她,大约一个月前,这条交通线可能出了问题,或者改变了。但现在,她可以试着沿这条线,去往飞鸟指引的方向——那是游击队活动的区域,是希望所在!
巨大的希望和沉重的压力同时攫住了秦书婉。她有机会把情报送出去了!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穿越这莽莽群山,无疑是又一次九死一生的跋涉。
阿秀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她转身从石壁缝隙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匕、一小包盐、几只火折子,还有——秦书婉呼吸一窒——一把保养良好、却型号老旧的勃朗宁手枪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夹。
“这……”秦书婉惊讶地看向阿秀。
阿秀将手枪塞进她手中,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人心安。她指了指秦书婉受伤的腿,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山洞外连绵的群山,点了点头。意思是:你的腿不行,山路难行,但必须走。然后,她用力握了握秦书婉的手,眼神如同磐石。
接下来的几天,阿秀开始更积极地准备。她教秦书婉辨认几种能快速补充体力的野果和根茎,告诉她如何寻找水源,如何利用山势躲避追踪。她甚至用藤条和木棍,帮秦书婉改制了一副更趁手的拐杖。
离别的清晨,雾气弥漫山谷。阿秀将准备好的布包仔细绑在秦书婉身上,最后递给她一个装满草药的皮水囊。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刻着模糊符文的桃木小牌,塞进秦书婉的手心。然后,她指了指东方微亮的天际,用力推了推她的后背。
秦书婉眼眶湿热,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她深深看了阿秀一眼,将这张沉默却坚毅的面孔刻进心里。然后,她转过身,拄着拐杖,一步一顿,蹒跚却坚定地走进了浓雾笼罩的、未知的深山。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行。陡坡、碎石、荆棘……每前进一米,都耗尽她全身力气。右腿残疾处与粗糙的拐杖摩擦,很快皮开肉绽,鲜血浸湿了裤管。她咬着牙,依靠阿秀教的方法,寻找着地图上标记的隐秘路标——一棵形状奇特的老松,三块垒放的白色石头,一道干涸河床上的特殊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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