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烬的“旨意”来得迅疾而不容拒绝。
三日后,一场名为“琼林宴”,实则为长公主择选驸马的宫宴,在皇家御苑盛大举行。
旨意中言明,凡京中适龄、家世清白、才华出众的未婚子弟皆可参宴,由陛下与长公主亲自相看。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长公主慕容华,虽身份尊贵,容貌绝世,但其深居简出,与陛下关系微妙,且曾有“干政”之名,使得不少清流世家对其敬而远之。
然而,更多的却是被其风华所吸引、或意图借此攀附皇权之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昭华殿内,锦书捧着内务府送来的数十套华美宫装与璀璨头面,愁眉不展。
“殿下,陛下此举……分明是将您置于火上炙烤啊!”锦书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世家子弟,哪个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她不敢再说下去,
谁都知道,这场宴会真正的决策者,从来就不是慕容华自己。
慕容华静坐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被精心修饰过、愈发显得秾丽绝俗的脸庞。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唇染朱丹,腮晕霞彩。
宫女为他描摹着最时新的花钿,金箔与珍珠点缀在额间,华贵不可方物。
他身上穿着一件极为罕见的“天水碧”蹙金绣鸾凤宫装,颜色清雅如雨后天穹,却在光影流转间,折射出细碎的、如同星河般的光芒。
宽大的袖摆与曳地的裙裾上,用金线银丝绣满了繁复的鸾鸟衔枝纹样,行走间,流光溢彩,仿佛将整个星空都披在了身上。
这身打扮,美则美矣,却更像是一件被精心包装、等待估价售出的珍宝。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本宫遵旨便是。”慕容华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他抬手,制止了宫女想要为他佩戴更多珠钗的动作,只选了一支素净的羊脂白玉簪,斜斜插入高耸的云髻中。
“如此,便够了。”
过犹不及。
他不需要靠堆砌的华美来吸引目光,那只会显得刻意和廉价。
这份清极反艳、于繁华中独取一隅静好的风姿,反而更能……动人心魄。
御苑琼林苑内,早已是冠盖云集,觥筹交错。
年轻的公子们个个锦衣华服,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抚琴弄箫,竭力展示着自己的才华与风度,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高高在上的、空置的凤座之旁。
慕容烬高踞主位,玄色龙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面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偶尔扫过台下众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萧绝穿着一身靛蓝色武将常服,坐在离御座不远的位置,身姿挺拔如松,脸色却紧绷着,握着酒杯的手背青筋微凸。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夸夸其谈的世家子弟,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焦躁。
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不该在此刻流露出过多情绪,但只要一想到殿下要被这些庸碌之辈评头论足,
甚至可能被指婚给其中一人,他就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一股无名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沈清弦则坐在文官席首,一袭月白澜衫,风姿清雅。
他从容地与同僚寒暄,品评着场中青年的诗词,仿佛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文人雅集。
只是他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在掠过御座旁的空位时,会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
“长公主殿下驾到——!”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让整个琼林苑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处。
先映入眼帘的,是曳地的、流淌着星河流光的天水碧裙裾。
随即,那道身影缓缓步入众人的视野。
阳光正好,穿透琼林苑繁茂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身天水碧的宫装,在光下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色彩,清雅绝伦,却又因那满绣的金银鸾纹而尊贵无比。
墨发堆云,仅以一支白玉簪固定,愈发衬得脖颈修长白皙,宛若天鹅。
他并未直视任何人,眼帘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步伐从容,仪态万方。
那份超越性别的美丽,在盛装之下被放大到了极致,
却又因他眉宇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忧郁与疏离,而显得高不可攀,不容亵渎。
刹那间,满园寂然。
方才还喧闹不已的才子俊杰们,仿佛集体失语,只能痴痴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近的绝色身影,连呼吸都忘了。
有人手中的酒杯滑落,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却无人理会。
萧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
他看着那道身影,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唯有那抹天水碧,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他见过殿下马场上的飒爽,月夜下的脆弱,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盛装华服、光芒万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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