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止一个。
脚步声杂乱,却又被刻意压制着,透着一股紧张与急切。
赵十郎身形一闪,便彻底融入了山坳入口处一块巨石的阴影里,连呼吸都与夜风融为一体。
很快,几道身影出现在月光下。
为首的,正是七嫂阮拂云。
她换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将那动人的身段勾勒无遗,但此刻她那张妩媚的脸上,却写满了旁人看不懂的焦灼与期待。
在她身后,是三嫂楚红袖。
楚红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死死攥着那杆从不离身的铁枪,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魂落魄的气息。
再往后,是王二狗等十几个护卫队员,一个个手持木枪,脸上挂着茫然和兴奋交织的古怪神情。
“七嫂,主公真说……就在这?”
王二狗凑近了,压低了嗓门问,话里全是藏不住的怀疑。
阮拂云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绕过那块挡住视线的巨大岩石。
下一刻。
所有人的脚步,都戛然而止。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咣当。”
不知是谁手里的木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山坳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双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在他们面前,月光之下,一座由物资堆成的小山,静静地矗立着。
金黄的粟米从破开的麻袋口流淌出来,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散发着诱人的谷物香气。
一捆捆寒光闪闪的兵器,长枪、朴刀,码放得整整齐齐,那森然的锋刃,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还有那一件件叠放的皮甲、铁甲,虽然粗糙,却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
“粮……粮食……”
王二狗的声音在发颤,他伸出手指着那座米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有……还有兵器!是铁家伙!”
另一个护卫队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然后,他疯了一样冲了上去。
他扑通一声跪在那堆物资前,双手插进冰凉的粟米里,然后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般的嚎哭。
“呜呜呜……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老天开眼啊!”
一个人的情绪,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所有的护卫队员全都疯了,他们丢掉手里的木枪,狂呼着冲了过去,抱着粮袋又哭又笑,抚摸着冰冷的铁甲,如同在抚摸绝世的珍宝。
在这片狂喜的喧嚣中,楚红袖和阮拂云,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阮拂云没有去看那些物资一眼。
在看到那座小山的第一时间,她的视线就开始疯狂地在四周搜寻。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道从巨石阴影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是他。
赵十郎。
当看到他的那一刻,阮拂云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那双总是藏着无数算计的凤眸里,瞬间涌上了滔天的水汽。
不是震惊。
是印证。
是一种亲眼见证神迹降临的,极致的狂热与战栗。
“你是信你的脑子,还是信我?”
那句霸道得不讲道理的话,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她的脑子,她那引以为傲的、听风楼少主的聪慧头脑,在眼前这无法用任何逻辑解释的现实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心甘情愿。
“噗通。”
阮拂云双膝一软,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对着那道身影,深深地,低下了她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
而另一边,楚红袖的反应,是呆滞。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
她的世界观,在赵家堡校场上被那一剑斩碎。
而此刻,那些碎片,又被眼前这座凭空出现的物资小山,彻底碾成了齑粉。
神仙手段。
这绝对是神仙手段!
她一步步,僵硬地走了过去。
她没有像那些护卫一样狂喜,她的脸上,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敬畏与茫然。
她伸出颤抖的手,触摸着一杆冰冷的长枪。
然后,她又拿起一件黑漆漆的铁甲。
这件铁甲的护心镜上,有一个十分独特的,用三颗铆钉固定的样式。
楚红袖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认得这个样式!
那夜在黑风寨,她曾与一个悍匪头目交手,对方的铠甲,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
这些物资,根本不是什么凭空变出来的。
这些,就是黑风寨被烧毁的那个仓库里,失踪的物资!
一个荒谬到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
那晚,他单枪匹马,潜入匪巢。
不仅放火烧了粮仓,制造混乱。
还在大火烧起之前,将整个仓库……搬空了?!
这……这比神仙手段,更让她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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