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吼声震碎了瓦片上的积灰。
红巾军的汉子们眼珠子通红,那是饿狼见了肉的凶光。
虽然前厅的酒肉香气勾得人肠胃抽搐,但没人敢往那边多看一眼。
刚才赵十郎杀人如杀鸡的手段,比那把染血的刀更冷,直接钉进了他们天灵盖里。
吃顿好的固然要紧。
脑袋却更金贵。
一群人推着板车,呼啸着冲向西院粮仓。
赵十郎没回头。
王二狗这把刀虽然钝,但用来镇这帮流民,够用了。
他转身,靴底踩着青石板,走向后院。
药材库。
地窖阴冷,混杂着陈年霉味和名贵药材的异香。
柳芸娘站在那儿,脊背僵直。
她在抖。
不是怕。
是气。
气得浑身发冷。
三面红木药柜,顶到了房梁。
人参、鹿茸、灵芝……这些在外面能换一条人命的东西,像柴火一样随意堆叠。
角落里,几十个麻袋敞着口。
里面是发黑结块的甘草和麻黄。
那是治疗风寒最基础的药。
就这么烂在袋子里,长出了白毛。
“畜生……”
柳芸娘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味。
前两日,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就是因为缺了一把麻黄,硬生生把肺咳烂了。
死的时候,孩子的手指抠着泥地,指甲全是黑的。
而这里,药材烂成了泥。
这就是豪门。
这就是世道。
她伸出手,去拿架子上那个锦盒。
那是百年老参,吊命用的。
手腕抖得厉害,指尖几次碰到盒子边缘,都滑开了。
啪。
一只大手覆了上来。
将她冰凉颤抖的手背,整个包裹在掌心。
干燥。
滚烫。
那股热度蛮横地顺着皮肤纹理,钻进血管,烫得她半边身子发麻。
柳芸娘本能地往回缩。
纹丝不动。
那只手像铁钳,却又没弄疼她。
“手抖什么?”
赵十郎贴在她身后。
胸膛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衫,熨贴着她的背脊。
他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肩头,稳稳取下锦盒,塞进她敞开的药箱里。
“怕我杀人?”
柳芸娘垂下眼帘。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并不刺鼻,反倒像是一种……保护色。
“我是在恨。”
声音哑得厉害。
“这么多药……若是早两日拿出来,小石头兴许能活。”
赵十郎没说话。
他松开手,指腹粗糙,顺势掠过她耳畔,将一缕乱发别至耳后。
动作轻慢。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死人没法张嘴吃药。”
“但活人还得喘气。”
赵十郎的声音低沉,震动着她的耳膜。
“二嫂,把这箱子装满。”
“装不下的,让二狗他们用衣服兜着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满屋的狼藉与富贵。
“从今往后。”
“只要是你要救的人,哪怕阎王爷把门焊死了,我也给你砸开。”
柳芸娘猛地转身。
两人之间,不过寸许。
她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里没有杀戮后的戾气,只有一种让她心安的笃定。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只是个精于算计的枭雄。
是个披着人皮的狐狸。
可此刻。
狐狸露出了獠牙,却只是为了守住身后的窝。
这是偏爱。
赤裸裸的,不讲道理的偏爱。
“十郎……”
柳芸娘眼眶发烫,视线有些模糊。
她慌乱地低下头,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
“我……我晓得了。”
转身。
动作利落。
她开始疯狂地往药箱里塞药材。
这一次,手稳如磐石。
赵十郎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叮!柳芸娘好感度+13!当前好感度:64!奖励白银盲盒一个!】
这二嫂,看着柔弱如水。
骨子里,却是块韧玉。
……
半个时辰后。
刘府大门洞开。
几十辆大车压得路面嘎吱作响,车辙印深陷泥土。
红巾军的汉子们推着车,脚下生风,脸上笑得比娶媳妇还灿烂。
这哪是搬粮。
这是在搬命。
刘员外瘫在台阶上,那一身大红喜袍皱巴巴的,像团烂肉。
空了。
几代人搜刮的民脂民膏,一晚上被人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净。
“赵……赵爷……”
看着赵十郎翻身上马,刘员外哆嗦着喊了一嗓子。
“您……您这借条……”
既然说是“借”,总得有个说法。
不然明日官府问起来,他这老脸往哪搁?
赵十郎勒马。
回头。
居高临下的目光,像看一条断脊之犬。
“借条?”
他笑了。
手腕一翻,从腰间抽出那把还沾着血丝的匕首。
随手一甩。
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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