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遁光撕裂东海墨色的夜幕,朝着内陆武当方向疾驰。张玄元婴初成,混沌道体未复全盛,然神念如网,瞬息千里。他清晰地感应到石玉珠一行带着伤员和袁青诀,正竭力穿越赣北险峻之地,气息急促,隐有阻滞,显然遭遇追兵。但此刻,另一道微弱却极其特殊的“劫气”,如同黑夜中濒临熄灭却倔强闪烁的星火,吸引了他混沌道心的注意。
浙东外海,悬岙孤岛。
简陋茅屋内,油灯如豆。张煌言(字玄着,号苍水)端坐草席,形容枯槁,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疲惫与一种山岳般的沉静。他面前铺着半张残破的宣纸,墨迹未干。身边仅存的两名亲随,眼眶通红,强忍悲愤。
“督师……”一名亲随声音哽咽,“岛外巡哨……已半个时辰未归。恐……”
张煌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目光扫过纸上那力透纸背、饱含血泪的墨迹,正是其绝笔——《绝命词》!字字句句,皆是家国破碎之痛,孤忠不悔之志,以身殉国之决然!
“天下之大,已无我张玄着立锥之地。”张煌言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带着看透生死的苍凉,“大厦倾颓,独木难支。故明……故明何日可复?唯余此腔热血,可染山河,告慰先帝于九泉!” 他抚摸着诗稿,眼神望向门外黑暗的海天,仿佛看到了那注定无法挽回的落日,“张某此生,无愧天地,无愧君父!唯恨……唯恨力有不逮,未能挽狂澜于既倒!今日殉国,亦是大明之鬼!” 他的话语中,没有对身后名的期许,只有以身殉道、舍生取义的纯粹悲壮。
张玄立于崖边,混沌紫眸穿透茅屋,将张煌言那宁折不弯的浩然正气与浓烈死志尽收眼底。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张玄的道心:
“张煌言……此人若死,东南抗清最后一杆心旗即倒!其风骨气节,足可比肩风波亭之岳武穆,土木堡之于忠肃!后世史笔,必将其三人并称,共祀西湖之畔,受万世香火,为‘西湖三杰’!其死,非仅一人之殇,乃是一个时代气运终结之象征,更是汉家脊梁彻底崩塌之标志!清廷所求,正是扑灭此最后一点心火,绝天下汉民复国之望!此等人物,岂能容其就此陨落?纵是逆天改命,强续其寿,亦要保下此‘煌言’之名,令其成为清廷喉中之鲠,心腹之刺!”
这股认知,无关正邪立场,纯粹源于张玄对“势”与“名”的洞悉。张煌言活着,其“名”的价值,远胜其死后的“忠烈”虚名!他是一面活生生的、能持续凝聚反抗力量的旗帜!
就在张煌言准备掷笔,坦然迎接最终命运之际——
异变陡生!
话音未落,茅屋外陡然传来数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是兵刃交击与惊怒的叱喝!
“不好!敌袭!” 守护在侧的两名亲随瞬间拔刀,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死死护在张煌言身前!
轰!
茅屋简陋的木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木屑纷飞中,数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为首一人,身材矮壮,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赫然是张煌言麾下曾经的亲兵校尉,如今却成了清廷鹰犬的叛徒!他身后数人,皆身着劲装,动作矫健狠辣,眼神麻木凶戾,显然是清廷豢养的精锐死士!
“张督师,别来无恙啊!” 叛徒校尉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得意与怨毒,“鳌拜大人有令,请督师往杭州一叙!弟兄们,动手!拿下这首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刀光乍起,寒芒映照茅屋!两名亲随怒吼着迎上,刀法精熟,招招搏命!然而对方人数占优,且早有准备,配合默契。不过数息,一名亲随便被乱刀砍中要害,血溅当场!另一人亦身中数刀,鲜血染红衣襟,踉跄后退,却兀自死死挡在张煌言身前,不肯退让半步!
张煌言端坐不动,脸色平静得可怕,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焚天的怒火与刻骨的悲凉,死死盯着那叛徒!他缓缓起身,手中并无兵刃,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浩然正气勃发而出!那股气,是家国破碎的悲愤,是孤忠不悔的刚烈,是视死如归的决绝!虽无形质,却让扑近的死士动作都为之一滞!
“叛国求荣、卖主求荣之辈!” 张煌言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千钧之重,狠狠砸在叛徒心头,“也配在本督面前狺狺狂吠?!今日,张某唯求一死!看尔等鼠辈,可有胆量取我项上人头!”
叛徒校尉被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刺得心头一寒,仿佛被扒光了所有伪装,旋即恼羞成怒,厉声嘶吼:“老匹夫!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给我上!剁了他!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
数柄淬毒的钢刀,带着刺骨杀意与叛徒的咆哮,撕裂空气,齐齐斩向张煌言的头颅与胸腹!刀锋映照着张煌言平静而刚毅的面容,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刀锋及体、热血即将迸溅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冻结灵魂、凝固时空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万载玄冰山岳,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悬岙孤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