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宗正卿府书房。
窗外更鼓声声,送走四更的尾音,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陆寒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合上《松鹤纪事》,指尖拂过封面,看似平静,实则其下暗流汹涌,杀意凛然。
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那是看透了猎物全部诡计后,准备反戈一击的残酷。
“北城门刚出了一辆油壁车,”谢卓颜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夜色的寒意,“帘角绣着半只断雁——是楚相玉的密令标记。”
陆寒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将飞刀滑回袖中,动作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知道,这是楚相玉针对雁门关的最终杀招,亦是他陆寒反制之局的破局之始。
“这一次,”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儿,眼中亮得可怕,像极了寒夜里捕食的孤狼,充满了冷酷与野性,“我不再追影子,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局,一寸寸崩塌。”
他将手中的《松鹤纪事》副本小心翼翼地交给一旁的杨无邪。
杨无邪脸色苍白,嘴角犹挂着未干的血迹,病体虚弱,却目光炯炯,接过册子时,指尖微微颤抖。
“这册子里,藏着楚相玉十九年前的所有罪证,以及他与辽人的勾结暗语。”陆寒声音凝重,一字一句都敲在杨无邪心头,“你即刻命人,乔装成托钵的病僧,以最快速度送往雁门关,务必亲自交到杨业将军帐前,切记,不可有失。”
杨无邪深吸一口气,喉头腥甜,却还是用力点头:“陆公子放心,无邪纵使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辜负所托!”
安排妥当,陆寒目光转向赵九渊。
夜色下的赵九渊,此刻已换回一身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洗净了脸上的香灰,眉宇间少了几分憨厚,多了一丝沉稳。
“赵九渊,你随我走一趟鸿胪寺。”陆寒沉声吩咐,”
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晨曦微露的京城街头。
鸿胪寺,这座平日里负责接待外宾、象征大宋礼仪之邦的衙署,此刻在陆寒与赵九渊眼中,不过是一座等待他们潜入的空壳。
他们如同两道无形的清风,避开巡逻,无声无息地潜入档案库。
这里堆满了各国往来的文书,空气中弥漫着纸张与墨的陈旧气息。
陆寒凭借记忆中对禁军布防图的了解,迅速找到了宗正卿府特供文书的存放处。
他挑出一张纸张泛黄,边缘带有细密水纹的信纸,这便是浸过“麝芸浆”的特殊纸张,一旦遇热,其上隐藏的“楚”字暗纹便会浮现。
陆寒铺开信纸,研磨,提笔。
他的笔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伪造了一份言之凿凿的“辽使密报”。
信中以急切的口吻写道:契丹统帅耶律大石,将于七日后,亲率五千精锐铁骑,自阴山古道突袭代州,直插中原腹地。
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将辽人的野心昭然若揭。
赵九渊在一旁看着陆寒伪造的笔迹,几乎以假乱真,不由得在心中暗叹。
他小心翼翼地将伪造的密报卷好,再以特殊手法做了旧。
“接下来,便是点燃引线。”陆寒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京城街头,不知从何时起,孩童们开始传唱一首怪异的童谣:“北风吹断雁,火鸦渡长城。”这歌谣带着几分不祥,却在孩童清脆的嗓音中迅速蔓延开来,传遍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兵部衙门前,几名衣衫褴褛的乞儿为争抢一枚铜板,不慎将一张残破的行军图残页“遗落”在地上。
那残页上模糊地描绘着一条通往代州的路线,以及几处简陋的布防示意。
过路的兵部小吏无意中拾起,只当是普通垃圾,却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已悄然撒开。
两天后,兵部大堂内,气氛凝重。
那份“辽使密报”和街头散落的行军图残页,以及坊间的童谣,如同三味猛药,彻底引爆了朝堂的恐慌。
“陛下,辽人贼心不死,竟妄图奇袭代州!”枢密使面色铁青,将密报呈上,“耶律大石此人,素来刚愎暴戾,绝不会无的放矢!”
“代州乃兵家必争之地,若有失,则中原腹地门户洞开!”兵部尚书也急声附和,“臣请陛下速调重兵北上,布防代州!”
皇帝大怒,当即下旨,调动三万禁军浩浩荡荡北上代州,严防死守。
然而,正是这三万精锐的北调,使得真正的战略要道——雁门陉谷,变得兵力空虚,形同不设防。
陆寒坐在茶馆二楼,透过雕花窗棂,将街上急匆匆调兵遣将的禁军尽收眼底。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楚相玉,你果然沉不住气。”他低声自语。
他早已料定,在得知大宋重兵调往代州后,心怀鬼胎的楚相玉会立刻催促耶律大石提前行动,抓住这雁门陉谷兵力空虚的绝佳时机。
夜色如墨,雁翎驿两侧的山崖,如同一对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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