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端坐于废寺冰冷的石板上,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桌面,那声音在夜色里回荡,带着一丝沉寂中的锋芒。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早已透过夜色,捕捉到了细微的异动。
檐角处,确实传来极轻微的声响,像是一片枯叶被风卷起,又像是,某种蛰伏已久的东西,终于展露了它的獠牙。
“来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古井无波,却蕴含着某种压抑的兴奋。
话音刚落,一道灰色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高处落下,站定在他面前。
那是个枯瘦的老者,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却掩不住他眉宇间那股历经风霜的凛冽。
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此刻更是面罩寒霜,眼中却跳动着不熄的火苗。
老者手中,恭恭敬敬地捧着一柄断刃,那刃身锈迹斑斑,显然饱经岁月侵蚀,却依然能感受到其间蕴藏的某种不屈。
“我是王焕副将周十一。”老者声音低沉,却字字带着铁一般的坚韧,“当年幸免于松鹤宴清洗,藏身塞外二十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他将那柄断刃递到陆寒面前,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
陆寒接过,指尖轻抚过那粗糙的断口,触及一处隐秘的刻痕。
那刻痕极细,却是他这双惯于精准的指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借助清冷的月光,辨认出那一行古朴的小字:“玉在匣中,非为藏奸,乃为待主。”就在那一刹那,陆寒只觉袖中蛰伏已久的飞刀,竟发出剧烈的震颤,那种共鸣,几乎要撕裂他的袖口,仿佛回应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宿命召唤。
一股血脉相连的滚烫,自断刃蔓延至他全身,与飞刀的震颤交织,激荡在他心底。
周十一看着陆寒的神情
陆寒缓缓起身,手中的断刃与袖中的飞刀仿佛同时停止了颤动,却又似乎融为一体,凝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他没有再看周十一,只是望向窗外,望向那北方无尽的雪原,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了两团幽冷的火焰。
“该回家了。”
当陆寒的心底升腾起那股“回家”的信念时,千里之外的金风细雨楼地下密室,苏梦枕正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咳得连肺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旁人看着都心疼,觉得这公子真是命不久矣。
可他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像两颗寒星,带着不屈的光芒。
“慧觉大师,你这药……真的能管用?”杨无邪焦急地问道,声音带着未散的血腥味。
一个身着素色僧袍的游方僧人,面容清矍,眼神却温和得像春日暖阳。
他就是少林派的药理奇才,慧觉。
他拈着佛珠,轻叹一声:“此乃续脉散,确能续命半月,然……需以心头热血为引,方可激发药性。”
苏梦枕一听,原本黯淡的脸庞忽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声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如洪钟大吕般震得人心潮澎湃:“哈哈哈哈!好!好得很!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能为天下,能为公道,再活半月,值了!”说着,他竟从怀中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抵在自己胸口。
“楼主!”杨无邪惊呼,想要阻止。
可苏梦枕眼神坚定,手腕猛地一划,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衣襟。
他顾不得疼痛,指尖沾血,将那枚续脉散裹着温热的血珠,一仰头,生生吞了下去。
药丸入腹,他身子猛地一震,随即,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那种濒死的虚弱感,竟然真的减轻了几分。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虽然只是短短半月,但这半月,足以让他做完该做的事!
“杨无邪,传令下去!”苏梦枕深吸一口气,声音竟比刚才洪亮了几分,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决绝,“金风细雨楼三百白袍护卫,即刻整队,我苏梦枕,要亲赴雁门关!”
密室中所有人闻言,皆是心头一颤,随即,眼中燃起了熊熊战意。
昔日,这三百白袍护卫抬着苏梦枕的棺椁,行于京城,那是何等的悲壮与决绝?
而今,他们再次集结,这一次,没有棺椁,只有一面迎风招展的巨大战旗,旗面上,赫然绣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风雷动”!
那是金风细雨楼的最高指令,也是苏梦枕的无上决心!
他们要用这旗帜告诉所有人,苏梦枕,回来了!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身在北地的陆寒,正迎风而立。
呼啸的寒风将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雪花如碎玉般打在他脸上,冰冷而凛冽。
他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紧盯着远方,似乎能穿透万里风雪,望见那座巍峨的雁门关。
忽地,他只觉袖中蛰伏已久的飞刀,竟发出一声极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
刀身在袖中自行出鞘半寸,雪光映照之下,隐约泛出淡淡的金纹,一闪而逝。
陆寒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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