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如刀割在脸上,卷起的雪花在夜色中狂舞,将雁门关染成一片银白。
关城高耸,如巨兽盘踞,沉默地扼守着北境的咽喉。
苏梦枕的暖轿停在了关前高台之上,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白袍铁骑,旌旗虽未展开,却如一道道冰冷的铁山,无声地压向关外那片狭窄的谷地。
陆寒缓步上前,他身上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露出腰间那柄朴实无华的刀鞘,鞘柄上缠着的一条褪色红绳,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你本不必来。”陆寒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无声的恳求。
他望向苏梦枕,那张本就病弱的脸上,此刻更是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被这严寒吹散。
苏梦枕轻轻咳出一口带着腥甜的黑血,抹去唇边的猩红,脸上却勾起一抹淡然的轻笑。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直视着陆寒,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顾虑。
“我这条命若能压住一个叛臣,也算没辜负这身骨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久病初愈的沙哑,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说着,他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亲卫展开一卷泛黄的绢帛。
绢帛展开,上面赫然是先帝的遗诏副本!
墨迹虽有些模糊,但那字迹中的威严却依旧清晰可辨:“凡持松鹤信物者,不论官爵,格杀勿论。”
陆寒的瞳孔骤然一缩。
松鹤信物……他这才明白,为何苏梦枕敢孤身入局,为何他能如此笃定地将楚相玉困于此处。
原来,苏梦枕早已将自己化作一道“活诏书”,他自身的安危,已与朝廷的法理紧密相连,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是朝廷法理的化身,任何人,任何势力,在动手之前,都必须掂量掂量这道“活诏书”的份量。
关外狭谷之中,已经被困三日的楚相玉,早已是狼狈不堪。
风雪无情地拍打着他身边的营帐,粮草断绝,亲卫死伤过半,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他倚仗的辽军支援迟迟未到,而那被陆寒设计好的退路,也早已被埋得结结实实,如同断了他的生路。
就在这危机时刻,赵九渊,这位平日里伪装成市井屠夫的江湖细作,却如同幽灵一般,混入了楚相玉残部的厨役之中。
他趁着夜色,如同播撒瘟疫的巫师,悄悄在几名心生恐慌的底层兵卒耳边散播着流言:“你们将军私藏黄金三千两,只待脱身便弃你们而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为了让这流言更有说服力,赵九渊还故意遗落了一只空箱,箱子上贴着醒目的“楚府押运”封条,仿佛是无意中留下的罪证。
次日清晨,太阳依旧被厚重的雪幕遮蔽,谷中弥漫着压抑的阴霾。
一名平日里跟随楚相玉副将的亲兵,在赵九渊精心布置的“巧合”下,突然当众质问副将,是否真有藏金一事。
争执声越来越大,最终,那亲兵怒吼一声,拔刀相向!
“哗啦——!”
混乱瞬间爆发!
其他心生疑虑的兵卒也跟着加入了这场混战,刀剑相向,鲜血染红了积雪。
楚相玉怒斩三人立威,那几名亲兵头领的鲜血,如同点燃了导火索,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彻底撕裂。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试图重聚士气,但一切都已太晚。
士兵们眼中闪烁着恐惧和绝望,再也无法凝聚成一股力量。
而在西侧那险峻的鹰嘴崖上,谢卓颜的身影如同一尊傲然独立的冰雪雕塑。
她那双冷峻的眼眸,穿透茫茫风雪,俯瞰着山谷中辽军残部那不甘蛰伏的暗处集结。
那些辽军,显然还没有放弃,他们依旧伺机而动,企图强攻接应楚相玉。
谢卓颜取出陆寒所赠的短笛,那笛子通体漆黑,在雪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她将短笛送到唇边,吹奏起一段《思归引》。
这曲调并非寻常的忧伤,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音律,与千锋雪阵中埋藏的几柄古剑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嗡——嗡——嗡——”
刹那间,原本静默在岩壁间的数柄锈蚀长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唤醒,无风自颤,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嗡鸣。
这声音并非只是单纯的剑鸣,而是数柄古剑的声波叠加,汇聚成一道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气墙,直扑向山谷深处。
这股音波带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让那些战马嘶鸣不安,甚至不敢靠近。
契丹的先锋统领,一个自恃勇猛的狼骑兵,显然不信邪,他怒吼一声,策马直冲而去。
然而,未及十丈,他的坐骑骤然双目翻白,四蹄抽搐,人马俱坠,从陡峭的悬崖上滚落,化作两团模糊的血肉,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余下的契丹骑兵,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脸上写满了惊惧。
他们再也不敢上前,那股无形的剑气,成了阻挡他们前行的死亡屏障。
陆寒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这一切,心中已有了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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