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脚,踩碎了那两声脚步。
陶片在鞋底裂开,发出干涩的脆响。没有回音,没有震动,也没有后续的声响。我低头看掌心,血还在流,顺着指缝往下滴。刚才抛出的银环落在几步外,闪着冷光,像一枚被遗弃的证物。
我弯腰捡起它,金属边缘割进指尖。痛感清晰,不是幻觉。
我把银环重新戴回左耳,最外侧那一圈扣进耳垂的旧伤里。血又渗出来,顺着颈线滑进风衣领口。这一次,我没有擦。
地面上的黑潮正缓缓回聚,从墙角、裂缝、陶罐残片中渗出,像退潮后的海藻重新爬回岸上。它们彼此连接,形成一片湿滑的暗色网络,堵住了通往深处的路。
我举起相机,金属边角抵住掌心旧伤,用力一划。
血落下的瞬间,地面发出轻微的嘶鸣。黑潮像被烫到般向两侧退开,裂出一条干燥的路径,直通地窖尽头。路径不宽,刚好容一人通过,边缘还在蠕动,试图闭合。
我明白了。
血不是驱逐它们的东西,是通行的代价。
我迈步踏上那条路,左手贴紧胸口,隔着风衣按住那三张未显影的胶片。每走一步,掌心就再划一道。血滴节奏成了我的节拍器,痛感是唯一的导航。视野开始模糊,有重影在眼前晃动——白色的灯,金属的冷光,一只手按住我的额头,说:“别怕,这是最后一次。”
我摇头,把那画面甩出去。
不是记忆,是干扰。
我继续走,血滴得更快。路径在我脚下延伸,又在我身后迅速合拢。黑潮悬在两侧,像两道液态的墙,静静看着我穿过。
尽头是一堵石墙,表面布满裂纹。我伸手触碰,指尖传来微弱的震颤。就在我准备后退的刹那,墙面突然向内塌陷,无声滑开。
八张手术台并列排开,嵌入岩壁,像八具等待填充的棺材。
前六张空着,表面覆盖薄灰。第七张台面上刻着一行字:林镜心(本体)。第八张则写着:林念(残存意识)。
我盯着那两个名字,没有靠近。
我先用带血的手指,轻轻碰了第八张台面。
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寒意直冲肘关节。台面铭文微微发亮,像是被激活。紧接着,墙缝开始渗血,暗红黏稠,顺着砖缝往下爬,汇聚成一行字:真正的容器不会怕血。
我没说话。
这不像警告,也不像审判。是测试。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已经浸透风衣内衬的一角。我把它撕下来,包住掌心的伤口。布料立刻被染红,但血没有止住。
我走向第七张手术台,伸手触碰“林镜心(本体)”的刻痕。
台面冰冷,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摸向耳环,三枚银圈贴着皮肤,内侧的“7”字硌着指尖。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七具陶罐,七个编号,可钥匙有八枚。我拿的是第八把。
我回头看向那条已被黑潮重新封死的路。
它们让我走过来,不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两行字。
是为了让我写下回应。
我解下风衣袖扣,金属棱角锋利。我把它换到左手,用带血的右手握住。然后,我转身面向墙面血字,抬起手,在“真正的容器不会怕血”旁边,一笔一划写下:
我怕血,但我仍前行。
字写到最后一笔时,第八张手术台突然震动。
台面无声滑开,露出下方一个幽深孔洞。里面传出微弱的蓝光,脉动着,像某种沉睡的呼吸。光不强,但能照见孔洞边缘刻满细小符号,和骨指戒指内侧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没有立刻探查。
我先把骨指戒指从右手换到左手无名指,套进指尖。戒指贴上皮肤的刹那,左耳三枚银环同时发烫,但不再是入侵式的震动,像在……确认身份。
我低头看掌心,血还在渗,但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发麻。失血有点多了。
我脱下风衣,叠成一团塞进孔洞边缘,防止滑落。然后蹲下身,伸手探入蓝光范围。
指尖刚触到光晕,孔洞内突然传出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某个机械锁扣松动。
我收回手,戒指还在,风衣也还在。但蓝光的频率变了,从缓慢脉动变成急促闪烁,三亮两暗,像在传递信号。
我站起身,最后一次看向身后。
黑潮已经完全合拢,堵死了来路。它们静止不动,像一层凝固的膜,表面泛着油光。没有声音,没有流动,也没有试图靠近。
它们在等。
等我做出下一个动作。
我把相机从胸口拿出来,镜头还在渗血,但我没管。我按下快门。
咔。
齿轮转动的声音比之前更沉,像在咬合某种老旧的机关。
我再按一次。
咔。
第三声。
蓝光应声熄灭了一瞬,又重新亮起。这次是单次闪烁,稳定,持续。
我明白了。
它在回应机械动作,不是电子信号,是纯粹的物理运转。就像底片不会说谎,齿轮也不会被篡改。
我把相机放回胸口,用剩下的风衣布条缠住左手伤口。布条很快被浸透,但我没再割开它。
我走向第八张手术台,俯身盯着那个孔洞。
蓝光还在闪,频率和我的呼吸逐渐同步。
我伸手,准备取回风衣。
就在这时,孔洞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
不是风,不是机械,是肺部扩张时那种湿润的、活体般的气息。
我的手停在半空。
风衣的一角还在蓝光里,被染成淡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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