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两人如同被埋葬在咆哮的沙土之下,默默承受着大自然的狂暴洗礼。萧逸竹不断微调着护体光罩的强度与属性,以最经济的方式抵御侵蚀。他也在仔细感知沙暴的规律——风力的强弱变化,沙砾的密度与成分,以及其中蕴含的种种狂暴能量。这是了解西漠、适应西漠的必要课程。
终于,风势开始减弱,沙尘的密度也逐渐降低。又过了约半盏茶时间,风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漫天黄沙缓缓沉降,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当最后一缕狂风卷着沙粒掠过岩坑边缘,天空再次露出那残酷的湛蓝时,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原本的戈壁地形被彻底改变。一些矮小的沙丘被完全推平,而他们藏身的这片岩坑,几乎被掩埋了一半,出口处堆积了厚厚的沙土。周围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崭新的、细腻的沙层,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煞的微光。
萧逸竹撤去护罩,拂去身上的沙尘,率先跃出坑外。若芸紧随其后,看着面目全非的四周,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悸。
“这沙暴……好生厉害。”她轻声道,手中的莲踪引依旧温热,指向并未因沙暴而改变,但感应似乎被刚才狂暴的能量场干扰得有些模糊,需要重新静心感知。
“嗯。”萧逸竹应了一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沙暴过后,往往是潜伏者活动或重新划定领地的时候。果然,他的神识捕捉到,不远处几处沙地微微拱起,几条背部长满尖刺、形似蜈蚣却足有丈许长的“金煞沙虫”正从蛰伏中苏醒,抖落身上的沙土,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富含金煞的灵气。更远处,还有几双冰冷的、属于小型掠食荒兽的眼睛,在岩缝或沙堆后窥视。
他们刚刚经历天灾,气息或许有所波动,在一些感知敏锐的荒兽眼中,可能成了可以试探的目标。
果然,一条距离最近的金煞沙虫,似乎判断这两个“猎物”状态不佳,嘶鸣一声,身体一弓一弹,如同一支金色的利箭,朝着若芸的方向疾射而来!它张开的狰狞口器中,利齿泛着金属寒光,更喷出一股带着浓烈金煞气息的腐蚀性毒液!
若芸神色平静,并未闪躲。她空着的左手轻轻抬起,指尖一点纯净的白色魂光绽放,柔和却坚韧,形成一面小巧的菱形光盾,挡在身前。
噗嗤!
毒液率先撞上光盾,发出腐蚀的声响,但白光流转,竟将那蕴含金煞的毒液缓缓消融净化。紧接着,沙虫的本体撞了上来!
光盾微微一震,白光流转加速。那沙虫尖锐的口器与利爪疯狂撕挠光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一时难以突破。而白光中蕴含的纯净魂力与一丝莲力,却让它感到本能的厌恶与灼痛,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萧逸竹动了。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并指如剑,向着侧后方轻轻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细线,薄如蝉翼,悄无声息地掠过空间。
那凶悍的金煞沙虫身体猛地僵住,随即从头部开始,沿着一条笔直的中线,无声无息地裂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连喷溅的血液都在瞬间被金色细线上附带的莲焰净化、汽化。两片残躯跌落沙地,抽搐两下,便不动了,其中的金煞精华迅速消散。
这干净利落、近乎艺术般的斩杀,瞬间镇住了其他蠢蠢欲动的窥视者。那几双冰冷的眼睛迅速隐去,沙地下拱动的痕迹也平息下来。
萧逸竹这才转过身,看向若芸:“没事吧?”
若芸散去光盾,摇了摇头:“无妨。这魂光盾尚不熟练,耗费大了些,但应对这种程度的突袭,勉强够用。”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莲踪引,经过片刻的重新感应,那丝牵引再次清晰起来,“方向依旧,只是……似乎需要绕过前方一片区域,那里的地脉灵气在沙暴后变得异常混乱躁动,可能有流沙或地下空洞。”
萧逸竹也感应到了,前方数里外,有一片区域的灵力波动极不稳定,如同沸腾的开水,显然是沙暴改变了地下结构所致。
“绕过去。”他果断道,“西漠生存,不仅要与生灵斗,更需敬畏天地之威,顺应环境变化。盲目直行,往往是取死之道。”
两人稍作休整,服下丹药恢复刚才的些许消耗,然后根据若芸的感应和萧逸竹对地脉的探查,选择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弧形路线,绕开了那片不稳定的区域。
夕阳再次西斜时,他们已深入戈壁近三百里。回首来路,早已被起伏的沙丘与暮色掩埋,唯有手中莲踪引的微光与彼此的存在,是这片无情天地中唯一确定的坐标。
夜幕降临前,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稳固的砂岩断层下方安营。点燃一小堆以特殊燃料制成的、几乎无烟无味的营火,驱散着迅速弥漫的寒意。
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萧逸竹默默擦拭着白日里击杀沙虫时,指尖沾染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金煞气息。若芸则闭目凝神,以莲踪引为媒介,将今日所感的环境信息与莲力波动细细梳理,尝试构建更精确的方位图。
“今日方知,西漠之险,天地之威犹胜妖魔。”萧逸竹缓缓开口,“沙暴、金煞、流沙、潜伏的荒兽……每一样都足以致命。而我们要去的地方,环境只会更加恶劣。”
若芸睁开眼,火光在她清澈的眸中跳跃:“但莲踪引的感应,也愈发清晰坚定。逸竹,我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沉睡的莲力,似乎带着一丝……焦灼与期待?仿佛它也感知到了我们的靠近。”
萧逸竹目光微动:“天地奇珍,自有灵性。或许我们的到来,正是某种契机。”他握住若芸的手,“无论如何,路在脚下。沙暴也好,荒兽也罢,不过是沿途风景。记住我们为何而来,便无惧任何险阻。”
若芸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营火噼啪,映照着两张坚毅而温柔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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