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阿雅正盘腿坐在唯一的那张破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她是医学院病理实验室的技术员,此刻大概又在处理某个令人头疼的检验报告。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头也没抬,只是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又去哪儿淘破烂了?一股怪味儿……”她吸了吸鼻子,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向我放在桌上的东西。
“咦?”阿雅站起身,趿拉着拖鞋走过来,好奇地凑近那盏灯,“这灯……有点意思。什么年代的?这火苗颜色……好怪。”她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触碰那青白的火焰。
“别碰!”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喝出声,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阿雅的手停在半空,诧异地看向我:“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不知道。”我揉了揉眉心,那股莫名的寒意似乎还萦绕在指尖,“感觉……不太好。古玩市场新淘的,老板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千年不灭油。”
阿雅撇撇嘴,收回了手,但目光依旧停留在灯上,带着专业性的审视:“千年不灭?扯吧。不过……”她凑得更近,鼻翼翕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这味道……好复杂。檀香很浓,但底下……啧,有点不对劲。像……像放久了的动物脂肪,又有点……我说不上来,像……解剖室某种防腐剂放久了挥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腐败甜味?”
她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我一下。解剖室?防腐剂?这联想让我胃里一阵不舒服。
“能弄点油出来吗?”阿雅职业病发作,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我拿回实验室做下成分分析,看看这‘千年神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那碗浑浊粘稠、在青白火光下显得更加诡异的暗黄色油脂,本能地抗拒着。“算了吧,怪恶心的。别瞎折腾了。”我试图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阿雅耸耸肩,显然没太在意:“随便吧。这灯……你打算放哪儿?看着它,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搓了搓胳膊,又看了一眼那青白火焰,转身回到了沙发上。
夜幕,终于沉沉地压了下来。
城市的光污染将天空染成一片浑浊的暗红,但窗外的霓虹无法穿透出租屋厚重的窗帘。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填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只有书桌上那一点青白色的火苗,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异常的清醒。窗外的车流声、远处的警笛声,甚至楼上邻居模糊的电视声,都变得异常清晰。但更清晰的,是那盏灯的存在感。
它在黑暗中燃烧着,无声无息。那青白的光芒,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和安全感,反而像一层冰冷的薄纱,覆盖在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光芒所及之处,家具的轮廓被勾勒得异常清晰,棱角分明,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和死寂。光芒不及的角落,黑暗则显得更加浓稠、更加深不可测,仿佛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阴影。
更令人烦躁的是那股味道。在白天尚可忍受的混合气味,到了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在密闭的房间里,变得异常霸道和清晰。浓烈的檀香像是有形之物,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而那丝被檀香极力掩盖的、若有若无的腐臭,却如同附骨之蛆,顽强地钻出来,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深处,钻进大脑皮层,带来一种冰冷的、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入睡。但眼皮下的黑暗里,却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盏灯的样子——粗糙的石质灯盏,浑浊的油脂,冰冷燃烧的青白火焰,还有那驼背老人浑浊空洞的眼神和他指甲缝里漆黑油腻的污垢……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粘稠而缓慢。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意识开始模糊,即将被睡意捕获的边缘——
声音。
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夜的寂静,刺入我的耳膜。
不是窗外的车声,不是风声。
是哭声。
一个女人的哭声。
压抑着,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着嘴,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充满绝望的呜咽。呜…呜……声音时高时低,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悲伤和无法言说的恐惧,在寂静的房间里幽幽地飘荡。
那声音……似乎是从高处传来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睡意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又在下一秒冻结。我猛地睁开眼,直直地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呜…呜……
哭声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确实,就在头顶上方!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只有四层,我租住的是顶层。上面……只有一片荒废多年、堆满杂物的阁楼!平时根本没人上去!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书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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