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师宴的余温还未散尽,天刚蒙蒙亮,小满糖坊的灶台就已燃起了火光。
青灰色的炊烟裹着淡淡的桂香,从烟囱里袅袅升起,在汴京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灶房里,小满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那把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糖勺——勺柄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泛着一层浅浅的包浆,那是父母当年用过的痕迹,也是他学熬糖时的启蒙。
灶火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锅里的清水渐渐泛起细密的涟漪。小满低头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眼底还带着一丝未消的红丝,却比昨日多了几分沉静。誓师宴上众人坚定的眼神、苏小棠温暖的陪伴、张彪豪爽的承诺,像一股暖流,在他心中缓缓流淌,驱散了失去父母真相带来的阴霾,也凝聚成了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老板,早啊!”王二打着哈欠走进灶房,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手里却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这是刚从库房取的新糖,你看看成色怎么样?”
小满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颗粒饱满、色泽洁白的蔗糖,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还带着甘蔗特有的清甜气息。他捻起一粒放在鼻尖轻嗅,点了点头:“不错,是今年的新糖,纯度够高。”
“那可不!”王二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特意跟库房的李大叔叮嘱过,要挑最好的糖料,毕竟是我们誓师后第一次熬糖,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李二牛也跟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里面装着洗净沥干的桂花,金黄的花瓣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老板,桂花都准备好了,这次要不要多放一些?上次百姓们都说咱们的桂花糖油果子不够香呢!”
小满看着木盆里的桂花,想起誓师宴上自己说过的话——要让干净、放心的甜传遍京城,要让那些作恶的人付出代价。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次不只是多加桂花那么简单。”
他转身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陶罐,陶罐上没有任何纹饰,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小满打开罐口,一股淡淡的甘草香扑面而来,与桂花的甜香、蔗糖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香气。
“这是什么?”苏小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裙摆上沾着些许晨露,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看到小满手中的陶罐,她好奇地走了过来,探头往里看了看,“好像是甘草?”
“嗯。”小满点了点头,用小勺舀出少许甘草粉末,放在指尖捻了捻,“这是我爹娘当年留下的,他们说甘草能调和百味,让甜更有层次。”
苏小棠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那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我们熬糖一直都是用蔗糖、桂花这些原料,从来没加过甘草啊。”
小满将甘草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回陶罐,盖好盖子,放在灶台旁的案几上。他拿起那把熟悉的糖勺,搅动着锅里的清水,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以前总觉得,做果子只要用料纯正、甜得地道就好。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明白,甜也分很多种。”
灶火噼啪作响,锅里的水渐渐升温,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小满的眉眼。他想起小时候,蹲在江南老家的灶房里,看着父母一起熬糖的场景。母亲总是会在糖稀快熬好时,悄悄加入一点磨碎的甘草,父亲则在一旁笑着说:“甜不能太腻,要有点回甘,就像日子一样,有苦有甜,最后才会回味悠长。”
那时的他还太小,不懂父亲话里的深意,只觉得加了甘草的糖稀,甜得更柔和,咽下去之后,喉咙里还会留下一丝淡淡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直到现在,经历了陈老板的构陷、联盟的危机、父母死因的真相,他才真正明白,父母当年的话,不仅是在说糖,更是在说人生。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用心做果子,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手中的糖勺轻轻搅动着,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可现实告诉我,人心险恶,总有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我们经历了被查封、被造谣、被砸店,甚至面临着皇子的威胁,这些都是‘苦’。”
他转头看向苏小棠,眼神温柔而坚定:“但也正是这些‘苦’,让我们凝聚在了一起。有你陪着我,有王二、李二牛跟着我,有联盟的兄弟们支持我,还有张彪大哥和八阿哥帮我,这些都是‘甜’。就像这糖稀,若是只有纯粹的甜,吃多了总会觉得腻;可若是加了一点甘草,多了几分回甘,反而会让人念念不忘。”
苏小棠看着小满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拿起案几上的陶罐,轻轻摩挲着罐身,轻声说:“你是想把这些经历过的苦与甜,都融进果子里,让大家尝到的不仅是味道,更是一种人生的感悟?”
“算是吧。”小满笑了笑,眼底的阴霾彻底散去,只剩下释然和坚定,“我想让大家知道,生活不会一直一帆风顺,总会有风雨和坎坷,但只要我们守住初心,不向恶势力低头,苦过之后,总会尝到回甘。这不仅是果子的味道,也是我们要走的路——不管遇到多少苦,最后都要活出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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