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城的初冬,来得比往年更凛冽些。
连日的阴雨过后,气温骤降,城西的贫民区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前些日子秋雨连绵,导致永熙城外几条河流水位上涨,淹没了沿岸不少低洼地的民房。
虽水势已退,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无数无家可归的灾民。
官府虽已开仓放粮,设了粥棚,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这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刺骨的寒风卷着残叶在街巷间打着旋儿。
沈府门前却是一派忙碌景象。
几辆满载着物资的马车整齐排列,家丁们正将一袋袋米粮、一捆捆厚实的棉衣被褥搬上车。
沈承运站在阶前,看着这一切,对身旁戴着浅紫色面纱的沈昭昭低声道:“昭昭,今日之事,务必谨慎。施粥放粮虽是善举,但也要注意分寸,莫要过于抛头露面,落了话柄。”
沈昭昭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棉裙,外罩一件月白绣缠枝梅的斗篷,面上覆着同色轻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明眸。
她微微颔首:“父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
这是沈承运为她精心策划的又一步棋——以沈昭昭的名义,向受灾的百姓捐赠过冬物资。
不仅要捐,还要捐得漂亮,捐得聪明,让这份善举最大限度地转化为沈昭昭在永熙城的好名声。
马车辘辘而行,穿过依旧繁华的街市,越往城西走,景象越是凄凉。
残破的屋檐下挤满了瑟瑟发抖的灾民,孩童的啼哭声、老人的咳嗽声、妇人低低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药草味和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官府的粥棚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人脸上都写着麻木与绝望。
沈家的施赠点设在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废园里。
家丁们迅速搭起简易的棚子,将米粮、棉被等物堆放整齐。
沈昭昭在蕊珠和云卷的陪伴下走下马车,面纱外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眼前凄惨的景象。
她并非第一次见到人间疾苦,醉仙楼的后巷里,她见过冻饿而死的乞儿,也见过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
但如此大规模的灾情,仍是触目惊心。
“各位乡亲,”
沈昭昭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亮而温和,在一片愁苦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女子沈氏,略备薄物,愿能助各位暂度难关。请大家排好队,依次领取,老弱妇孺可优先。”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灾民们的注意。
那优雅的身姿,温和的语调,以及面纱后隐约可见的姣好轮廓,都让绝望中的人们仿佛看到了一线光亮。
在家丁和随后赶来的沈府仆妇的维持下,混乱的人群渐渐排成了长队。
沈昭昭并没有只是站在一旁观望。
她亲自走到发放物资的桌案前,挽起袖口,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开始亲手将米粮分给前来的灾民。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每递给一人,都会轻声问上一两句:“家里几口人?可有老人孩子?”
若得知对方家中有老弱,便会示意仆妇多给一床棉被或一件厚衣。
“小姐,使不得!这些粗活让下人们来就好!”
一个管事模样的仆妇急忙上前。
沈昭昭轻轻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无妨。既是来行善,总要尽些心力。”
她转头对一个领了粮食的老妪柔声道,
“老人家,这米要省着点吃,掺些野菜熬得稠些,更顶饿。”
那老妪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颤巍巍地就要跪下:“谢谢小姐,谢谢活菩萨……”
沈昭昭连忙示意蕊珠扶住老人:“老人家快别这样,天冷地滑,小心身子。”
她不仅分发物资,更细心地观察着灾民的情况。
注意到不少孩童面黄肌瘦,咳嗽不止,她微微蹙眉,招手唤来随行的一位沈府供养的老郎中:“李大夫,我看这些孩子多有咳症,怕是染了风寒。可否劳您在此设个义诊的摊子,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下人立刻去抓。”
李大夫连忙躬身:“小姐仁心,老朽这就准备。”
她又看到一些妇人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便对管事吩咐:“我记得车上还有几匹厚实的粗布,都拿出来,分给那些带着幼儿的妇人,好歹能给孩子们添件衣裳。”
这些细致入微的关怀,远远超出了寻常富家小姐施舍时的高高在上。
灾民们感激涕零,纷纷称颂“沈小姐”人美心善。
消息不胫而走,连附近一些原本观望的街坊也都聚拢过来,对着那抹在寒风中忙碌的藕荷色身影指点赞叹。
就在施赠有序进行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凌香一身火红的骑装,骑着她那匹白马,带着几个凌府的护卫和几大车物资,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昭昭妹妹!”
凌香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跑到沈昭昭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急切,
“我在府里听说你在这儿施粥救灾,立刻就带了些东西过来!这等好事,怎么能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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