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阴冷仿佛能渗透骨髓,空气中弥漫的陈腐与铁锈味令人窒息。艾米丽跪在布满抓痕的墙壁前,油灯的光晕在她颤抖的手中晃动,将那些绝望的印记照得忽明忽暗。她怀中,那用手帕包裹的琴颈部件正持续散发着不祥的温热,如同一个微弱的心跳,催促着她。
烛火在橡木地窖的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地窖地面铺着碎裂的青石板,缝隙里积着深褐色的灰尘,她循着墙壁上那道“音乐盒轮廓”的抓痕往前走,烛光照亮了墙角一堆半埋在灰尘里的木片,是剩下的部件。
共鸣箱的侧板裂了道细缝,内侧贴着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梳着辫子,一个戴着草帽;琴盖的内侧刻着小小的“P&S”,字母周围绕着几株简笔画的草药。艾米丽蹲下身,将琴颈往共鸣箱的接口处凑,指尖刚触到榫卯结构,琴颈上的木纹突然泛起淡绿色的微光,像是有生命般顺着木纹爬向共鸣箱。
没有机关咬合的咔哒声,没有金属摩擦的噪音。那破旧的、甚至有些残缺的音乐盒,竟自行焕发出一层柔和如月华般的微光。木质表面的划痕仿佛被抚平,金属部件褪去锈迹,显露出内敛的光泽。它不再是躺在阁楼积尘中的破烂,而像一件被时光与情感浸润的艺术品,在黑暗中静静呼吸。
艾米丽屏住呼吸,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拨动了那看似残缺、实则隐有流光转动的发条。
“咔……”一声轻响,并非机械的滞涩,更像是某种屏障被打破的脆鸣。音乐,流淌了出来。
并非她预想中的、来自旋转木马的欢快旋律,而是一首空灵、忧伤,却又蕴含着无限温柔与思念的曲调。音符仿佛不是震动空气产生,而是直接在她心湖中荡漾开,每一个音节都敲击在她灵魂最柔软的地方。是那首《月光下的紫藤花》,她在幻象中、在风丘岩石前都曾感知到的旋律。
音乐响起的刹那,地窖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石墙、抓痕、堆积的杂物……一切都在音波的涟漪中变得模糊、透明。油灯的光芒被无形之力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从音乐盒本身迸发出的、越来越强烈的洁白光辉。
艾米丽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不是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拉扯着她的意识。她试图抵抗,但那音乐与光芒包裹着她,温暖而坚定,将她拖离了现实的锚点。
黑暗,短暂的失重。
随后,是刺目的阳光和青草的芬芳。
艾米丽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身处阴暗的地窖中,而是站在一片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林间空地上。天空湛蓝如洗,高大的橡树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野花的清新气息。
“妈妈,你看!我找到一株好大的蒲公英!”
一个清脆的童声从树林里传来,艾米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举着一朵蒲公英跑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穿浅蓝色围裙的女人,手里提着竹编的药篮,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草药。女人的侧脸很温柔,嘴角带着笑意,她伸手帮小女孩拂掉裙摆上的草屑:“索菲亚,慢点跑,别摔着了。”
索菲亚?艾米丽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她的女儿也叫索菲亚,只是陪老公进入这个该死的游戏世界后,她女儿的名字就变成了玛丽。艾米丽记得这个城堡里的管家——老约翰说过,这个索菲亚是草药师佩西的女儿。不过,老约翰不是说佩西身体不好,早就死了吗?可这个小女儿的母亲不是佩西的话,会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她往前走了两步,想靠近那对母女,可刚迈出脚,眼前的景象突然晃了晃,像是被按下了“重置”键。阳光还是那样的角度,蒲公英还在小女孩的手里,女人的笑容也没变,就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妈妈,你看!我……找到一株好大的蒲公英!”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动作。艾米丽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再次重复。
“我的天呐!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艾米丽的脚步刚迈出,一种无形的壁垒便将她轻轻推开。她无法靠近那对母女,她的存在,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
不过好在除了不能接触这对母女,她还是能够往其他的方向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城堡的方向,回到城堡时,夜幕已然降临,艾米丽一躺上床就感到一阵困倦袭来,意识沉入黑暗。
……
第二天。阳光再次洒满林地,鸟鸣依旧。
艾米丽在林间空地醒来。她还在奇怪昨天自己不是已经回到城堡了吗?怎么睡了一觉又回到了这里。突然看到不远处,又是那对母女。
“妈妈,你看!我找到一株好大的蒲公英……”小小索菲亚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脸上洋溢着和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纯真的快乐。
“索菲亚,慢点跑,别摔着了。”佩西女人的侧脸很温柔,嘴角带着笑意,她伸手帮小女孩拂掉裙摆上的草屑,笑容如同此时的阳光般和煦。一字不差。连微风拂过树梢的角度,阳光穿过叶隙形成的光斑,都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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