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图书馆旋转门,重新扎进冰冷的雨夜。
脖颈后那道细微的伤口被雨水一浸,传来刺刺的痛感,混合着血腥味的雨水流进衣领,带来一种黏腻的恐惧。
芙西老师最后那个眼神,那丝藏在温柔歉意下的、得逞般的满意光芒,像一根冰刺,扎在我刚刚有些松懈的神经上。
行为艺术?心理学实验?
不。我无法相信。那排装着私人物品的标本瓶,那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巨大玻璃罐,还有她白袍下摆可能沾染的血迹,以及她提及“永恒共生”时近乎癫狂的偏执……这一切的逼真感和恶意,远非一句轻飘飘的“实验需要”可以解释。
回到宿舍时,阿鑫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围着电脑看游戏直播,宿舍里弥漫着泡面和香烟的味道。我湿透狼狈的样子让他们吓了一跳。
“我靠!任波你大半夜掉湖里了?”阿鑫扔过来一条干毛巾。
我胡乱擦着头发和脸,心脏还在狂跳,无法平静。我看向芙西老师坐过的椅子,看向我藏匿那只蝴蝶标本的衣柜角落,只觉得这个原本熟悉的空间充满了无形的窥视和威胁。她真的能轻易找到我,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我……我想换宿舍。”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啥?”阿鑫和另外两个室友都愣住了,“为啥?跟哥们儿处不下去了?”
“不是……”我低下头,避开他们探究的目光,“就是……这栋楼太吵了,靠马路,睡不好。我想申请换到校内老区那边的宿舍,安静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蹩脚的理由,但我必须离开这里。芙西老师知道这间宿舍的具体位置,我不能再待在一个被她精准掌握的地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惊人的效率办理了换宿手续,搬进了校内老区一栋混合住宿的旧楼,房间在二楼,窗口对着人来人往的食堂广场。我刻意选择人多眼杂的路线活动,上课坐在教室最中心的位置,吃饭在食堂最拥挤的时段,尽量让自己消失在人群里。
而芙西老师那边,却呈现出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她没有再给我发任何信息,没有在校园里“偶遇”我,甚至连她的课,都因为校运会的临近而暂停了一次。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尽职尽责、偶尔搞点出格行为艺术的老师,而那晚304教室的一切,随着那份所谓的“课程说明”而烟消云散。
但这种平静,比直接的威胁更让我窒息。我知道她就在那里,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耗尽力气,或者……落入她精心编织的下一个网中。
校运会如期而至,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种节日般的喧闹气氛中。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各个学院的方阵队伍穿着统一的服装,在看台和操场间穿梭。加油声、呐喊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青春荷尔蒙和塑胶跑道的味道。
这种热闹与我内心的惶然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我缩在看台最高、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戴着鸭舌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围是陌生学院的学生,他们为各自的运动员疯狂呐喊,没有人注意我这个格格不入的孤岛。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看着跑道上一闪而过的身影,看着沙坑里扬起的尘土,看着铅球划出的抛物线。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充满活力。我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也许那一切真的过去了,是我自己吓自己。
就在这时,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发信人:芙西老师。
时间:下午三点一刻,正是运动会赛程过半,气氛最热烈的时候。
内容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回头。”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在这里!她就在我附近!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向身后。身后是更高一层的水泥看台,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被遗弃的矿泉水瓶和零食包装袋。阳光将水泥地面晒得发白,看不到一个人影。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体育场那个巨大的、原本播放着比赛实况和成绩的广播喇叭里,激昂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后,一个我无比熟悉、此刻却如同梦魇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体育场,压过了所有的喧闹: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请大家安静一下。”
是芙西老师的声音。温柔,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愉悦,就像一位真正的主持人。
全场的声音果然小了下去,不少人都好奇地抬头望向广播台的方向。
“精彩的比赛让大家热血沸腾,”她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响起,仿佛在酝酿一个重要的宣布,“但生命的绚烂与短暂,更值得我们沉思。为了让大家对‘永恒’有更深刻的理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祥的预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她顿了顿,声音里注入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透过喇叭放大,带着诡异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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