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像冰冷的刀刃划过我的脸颊。
亭子里,兰漫手中那个小玻璃瓶在暮色中反射出诡异的光。
王老先生试图阻止,但兰漫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那种将爱等同于永久占有的扭曲逻辑。
“跟我回家吧,周鸣。”兰漫向我伸出手,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孩子,“汤要凉了。”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那只曾经让我感到温暖的手,如今却像标本师的镊子。我注意到她指甲缝里沾着些许石膏粉的痕迹,很淡,但在暮色中清晰可见。
“兰漫,”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你祖母……林秀珍女士,她最终留住她爱的那个人了吗?”
兰漫的表情瞬间冻结,王老先生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翻看了祖母的箱子。”兰漫的语气冷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没关系,你迟早会理解的。祖母的方法不够完美,她只留住了一只手。而我,”她轻轻摇晃着玻璃瓶,“我会留住完整的你。”
王老先生向前一步:“兰漫,你祖母的悲剧难道还不够吗?那个男人最终选择了离开,而她只能在幻想中度过余生!”
“那是因为她不够坚定!”兰漫突然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狂躁,“而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周鸣承诺过永远,我会让他遵守诺言,即使用我的方式。”
“好,我跟你回去。”我平静地说。
王老先生震惊地看着我,兰漫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但在我心中,一个计划正在形成。如果无法逃离这种扭曲的爱,或许唯一的出路是深入其中,直到她看清自己的倒影。
回家路上,车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兰漫轻声哼着歌,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我假装疲惫地闭着眼,脑海中却飞速运转。
兰漫和她祖母的执念,或许也源于同一种对逝去之物的恐惧。
如果我主动拥抱这种“永恒”,会不会打破这个循环?
到家后,兰漫异常殷勤地为我准备洗澡水,拿出我最喜欢的睡衣。一切都完美得令人窒息。
“老公,”她在浴室门外轻声说,“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
我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兰漫,你能教我怎么做标本吗?”
门外沉默了片刻。
“什么?”
“我说,你能教我做标本吗?”我打开门,看着她惊讶的脸,“如果这是你爱的方式,我想了解。”
兰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被喜悦取代:“你真的愿意学?”
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这是危险的赌博,但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触及她内心真实想法的途径。
接下来的几天,我主动参与了兰漫的“标本制作”。她先是惊讶,随后渐渐放下了戒备,开始向我展示她的收藏和技术。
地下室的工作台成了我们新的“约会”地点。那里有各种化学试剂、工具和半成品。兰漫兴奋地向我解释每种药剂的用途,如何保持组织的新鲜度,如何防止腐败。
“这是祖母教我的,”她拿起一个精致的镊子,“她说,对待珍贵的标本要像对待爱情一样,耐心而细致。”
我强忍着不适,假装感兴趣地问:“那如果我想保存一个完整的生命呢?不仅仅是手或头发。”
兰漫的眼睛亮了起来:“那需要更复杂的技术。低温休眠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很难。”她突然凑近我,神秘地压低声音,“不过我正在研究一种新方法,结合化学和低温,可以让人进入一种永恒的休眠状态。这样,既不会死亡,也不会改变。”
我的心沉了下去。她的研究比我想象的更加深入和危险。
晚上,我借口需要参考资料,说服兰漫带我去了她祖母的故居。
那是一座位于济南老城区的旧式平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旧时光的气息。
在书房里,我找到了更多令人不安的发现。不仅有林秀珍的日记和标本手册,还有一本相册,里面是林家几代女性的照片。
我注意到一个可怕的模式:每一代女性都会失去她们所爱之人,而后变得孤僻、偏执。
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一张兰漫少女时期的照片,她站在一个标本展示柜前,眼神空洞。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漫儿说,她不会再让任何美好的事物消失。”
回到家后,我提出了一个让兰漫惊讶的建议。
“我们做一个项目吧,”我说,“一个真正的、完整的标本。但不是动物,也不是我。”
兰漫疑惑地看着我。
“我们做一个‘爱情’的标本,”我继续道,“用我们两个人的头发、指甲,还有那些代表我们回忆的物品。一个象征性的标本,代表我们的爱会永恒存在。”
这是我孤注一掷的尝试——通过象征性的方式满足她对“永恒”的渴望,同时避免真实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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