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在四妹的手即将碰到她时,轻轻侧身一步,眼神依旧平淡,开口问道:
“你是?”
一句平静至极的问话,却比拒绝更让那少女一怔。
“……什么?”四妹的笑顿时僵住。
“我不认得你。”若小萌缓缓道,声音温淡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你是谁?”
四妹眼中掠过一抹错愕,继而迅速掩饰成笑,轻轻掩嘴:“呀,村下终究是村下,连自家人都认不出了。”
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有几分尖利:“我是你四妹啊,大姐,你可真健忘。”
她身后几名跟随的丫鬟忍不住低笑出声。
但若小萌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不悲不喜,只带着些许审视和,令人胆寒的平静。
“既然是‘四妹’,那你该知道——主脉回府,走哪一门。”
她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但这份笑意如利刃藏鞘,叫人听着发冷。
四妹脸色一变,强撑笑意:“我这不是怕惊动父亲吗——”
“你怕的是,我进了正门,叫你低了半头。”
若小萌不再看她,转身踏向正门,脚步无声,但每一步都重如山。
下人们全体低头跪拜,连大气都不敢喘。
四妹咬了咬牙,看着那披着主脉披风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不甘与恶毒。
“……你最好一直高高在上。”
她低声道,声音细若蚊蚋。
四妹那句低语刚落,火光未散,正门两侧的铜铃便轻轻一响。
随着灵阵打开,门内缓缓走出一名身着金纹长衫、面容保养得体的中年妇人。
她衣饰华贵,头戴凤钗,嘴角含笑,步履端庄,然而眼角那抹精细描出来的柔媚,却怎么也遮不住她骨子里携带的市井气息。
她并不属于这座府邸的根系血脉,却早已生根立足。
她便是如今掌庞府中馈的“二夫人”——叶淑仪。
庞家父主纳她为妾时,她只是青州北街一个出名的花榜头牌,凭着一手弹指七声琴。
笑中带泪的婉转情韵博得庞主宠爱,转正上位,生下几名子嗣后便逐步接手内务,攀至如今的位置。
四妹一见她出现,便仿佛找到了靠山,立刻换上委屈神情,几步迎上去,福身低声道:
“娘,大姐刚回来……就这般不认人了。”
她说着说着还带了点抽泣:“四妹这点子薄面都不肯给,还当众呵斥我,说我让她难堪……”
叶淑仪闻言,微微一笑,没急着看若小萌,而是先伸手拍拍四妹的手背,柔声道:
“哎呀,都是亲姐妹,说这些做什么?你这孩子就是孩子心性尽跟你大姐开玩笑。”
说完,她才缓缓抬眸,看向站在阶下的若小萌。
那眼神,柔和有礼,却像温水煮蛙,一寸寸地将气场拉拢,再缓缓覆上来。
“大小姐终于回来了……可真是叫人等得好苦。”她一字一句,温婉地道,“府里日日有人烧香祈福,等你归来。”
若小萌眸光不动,语气淡淡:
“府上祈福,我多谢。”
她声音极轻,仿佛无锋,却每一个字都不落俗套、不带情绪,恰好打断了对方的“情义话”。
叶淑仪面上的笑意凝了一瞬,随即更柔和地笑起来。
“这些年你在村下受苦,是我们做长辈的失职。”
“可毕竟你母亲早逝,许多事……也是迫不得已。”
“老爷时常念你,只是庞家人多事杂,难以周全照拂……”
“母亲临终之时便安排我在村下静养。”若小萌缓声接话,“如今我回来,也不过是依母命。”
这一句,让叶淑仪脸色微僵。
若小萌眼中闪过一丝极轻的讥意。
——她不是庞雪,但她记得庞雪讲过这些事。
母亲临死托孤时,庞家原本应接她回府,但叶淑仪却借口“祖制养嫡不养孤”,硬是将庞雪“安置”到青州下村十余年。
如今见她归来,竟还能笑着自称“失职”。
世上厚颜之人,不在市井,在庙堂。
叶淑仪缓缓上前两步,微笑道:“院里已替你收拾好了。”
“只是你多年未归,怕是规矩礼仪都生了分——府中嫡女须由二堂起身、过火门入族祠再入寝院,你如今走正门入主院……”
她故作犹疑地一笑,“怕是被人说闲话。”
“下人嘴碎,若传进老太君耳里,未免伤你名声。”
说得好像是体贴,句句却都在敲打——你虽是主脉,但不识庞规不敬宗法,身份再高也要低头。
四妹在旁接口,笑得仿佛很无辜:“我方才劝姐姐走侧门,她还嫌我多事呢。”
叶淑仪望向若小萌,温婉一笑:“你看,大姐何必给自己添口舌呢?”
若小萌静静看着她们,不怒、不笑、不言。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
“母亲过世早,府中礼制我确实生疏。”
“但我记得一件事。”
她目光如水波轻转,望向门上的雕纹:“主脉子女,年满十六,自行冠名,若未行祭礼而入宗主堂,则一律视为灵位留空,除名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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