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货船引擎的低频轰鸣,透过冰冷的金属箱壁,持续震荡着米迦的骨骼。
他蜷缩在绝对的黑暗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跃迁前的加速过载像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比这物理上的痛苦更致命的,是腹中传来,骤然加剧的拉扯感。
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在外部环境的剧变和母体极度的虚弱下,出于生存的本能,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汲取他所剩无几的能量和精神力。试图自我保护,却正在将两者一同拖向崩溃的边缘。
米迦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企图用这点微弱的刺痛来维持清醒。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四肢百骸被迅速抽离,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不行……不能这样……
如果他在这里倒下,那顾沉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米迦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抵抗。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不再将腹中的生命视为负担,而是尝试着,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将自身的精神力化作最纤细的丝线,轻轻“包裹”住那团因恐惧而剧烈躁动的能量团。
没有语言,只有最纯粹意念与情感的传递。
那是一幅模糊却温暖的画面,是顾沉带着笑意的眼眸,是精神力拂过精神海时令虫战栗的安抚与安全感。
“看,这是你的雄父。他很爱我们。”
紧接着,是冰冷的星空,是梦里爆炸的火光,是顾沉坠落时决绝而孤独的背影。
“他现在很危险,急需要我们去救他。”
最后,是当前残酷的现实——他虚弱不堪的身体,虫蛋恐慌的汲取,以及共同走向毁灭的必然结局。
“如果我们再这样彼此消耗,我们都会死,雄父也会永远消失。我们必须合力。”
他将自己的决心,那不惜一切也要找到顾沉,带他回家的磅礴意志,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起初,回应他的是更强烈的混乱与抗拒。那团小生命仿佛受惊的幼兽,在本能的驱使下横冲直撞。
但渐渐地,或许是血脉深处与顾沉那份不可磨灭的联结被触动,或许是感受到了米迦精神图景中那份坚定信念,疯狂的汲取开始减缓。
它试探着,犹豫着,最终,像是找到了依靠,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身狂暴的波动,尝试着与米迦那虽然虚弱却无比坚韧的精神力频率,进行缓慢而艰难的……同步。
一种奇妙的平衡,在生死边缘被悄然建立。
那股要将米迦彻底掏空的虚弱感,如潮水般退去。虽然身体的沉重与疼痛依旧,小腹的闷痛也未曾停止,但那种生命本源在不断流失的恐慌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
他仿佛能“看到”,一根比之前更加凝实稳定的无形丝线,从他与虫蛋共同构筑出、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场中延伸出去,坚定不移地指向星空深处某个未知的坐标。
那是通往顾沉的方向。
当“信天翁号”结束加速,进入平稳的亚空间航行时,米迦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疲惫,脸色应该也苍白得可怕,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所有的迷茫和涣散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千锤百炼后的沉静与锐利。
他轻轻将手覆在小腹上,那里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他单方面付出的“负担”,更像是一个与他立下生死盟约,沉默而坚定的战友,他的……孩子。
“我们一起去。”他在心里,对着那个与他共度难关的小生命,再次许下承诺。
几个标准时后,货船轻微一震,脱离了亚空间。
自由港“卡戎”到了。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走私贩、雇佣兵和逃避追捕的各色虫等,是进行秘密行动的绝佳掩护点。
米迦跟随工装雌虫走下舷梯,混入嘈杂的港口虫流。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随即定格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停泊着一艘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型舰船,船壳上甚至模仿着老旧型号,喷涂着些许伪装的锈蚀痕迹。
但米迦一眼就认出,那经过特殊改装的流线型舰首和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暗色涂装,正是他熟悉的“夜鸮”。
一个穿着普通勘探服、身形精干的雌虫快步迎了上来,正是乔装后的梅里。
他看到米迦虽然憔悴但眼神清亮,步履沉稳时,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惊喜,但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将军!”梅里压低声音,“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米迦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跟着梅里迅速登上“夜鸮”。
舰舱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内部是截然不同的景象,简洁、高效,充满了军用级别的科技感。
十几名眼神锐利、动作干练的雌虫队员已经各就各位,看到米迦进来,纷纷投来激动而敬畏的目光,无声地行礼。
米迦环视一圈,这些都是他昔日一手带出来的兵,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梅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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