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驴捏着那张薄薄的提货单,指尖在“电解铜”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单薄的纸张边缘几乎要被汗湿的手指揉烂。仓库里弥漫着金属和机油混杂的陈旧气味,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钨丝灯,忽明忽暗,将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切割成明明暗暗的碎片。“驴哥,这单子……烫手啊。” 阿强蹲在旁边的木箱上,啃着半拉冷馒头,含糊不清地嘟囔,“比咱厂里那老锅炉的炉膛还烫。”
仅仅三天前,这还是一笔看似板上钉钉的横财。于莉牵线,那位自称“莫老板”的港商,操着半生不熟的广普,拍着胸脯保证,这批电解铜是“内部渠道货”,价格比市面低两成,转手就是暴利。小驴动用了几乎全部流动资金,还搭上了白洁偷偷塞给他的那几张“压箱底”的票子。此刻,这摞代表着财富的提货单,却沉甸甸得像烧红的烙铁。
不对劲。
从踏入这个位于市郊、挂着“昌盛仓储”破旧牌子的院子起,那股子过于刻意的“正常”就让他脊背发凉。太安静了,除了看门老头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粤剧,连只野猫的叫声都听不见。空气中漂浮的铜腥味底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级香水的甜腻——那绝不是这个环境该有的味道。
他闭上眼,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莫老板那张堆满笑容的胖脸。画面刚浮现,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扎向太阳穴,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破碎的片段:飞速滚动的绿色数字、一根猛然折断的K线图、还有……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轻轻将一枚“车马炮”推过楚河汉界。
“强子,” 小驴猛地睁开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去,找门口那老头,买包烟,最便宜的那种。问问他,这仓库……最近除了咱们,还有哪些‘大老板’来看过货。”
阿强应了一声,猫着腰溜了出去。小驴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慢慢滑坐到地上。水泥地面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裤料渗进来,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想起于莉介绍莫老板时,那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想起白洁给他钱时,欲言又止的那句“小心驶得万年船”;甚至想起秦思雨在旧书摊旁,仰着干净的小脸说:“小驴哥,我觉得你最近眉头皱得好紧。”
所有这些细微的线索,此刻都像散落的珍珠,被一股无形的危机感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可能——这是一个局。
“哥,问到了!”阿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捏着包“银杉”,“那老头说,前天下午,来了几辆黑轿车,下来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派头足得很,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就走了,没提货,就跟……就跟踩点似的!”
黑轿车,西装领带……小驴的心沉了下去。这做派,不像普通的生意人。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仓库唯一的窗户边,撩开沾满灰尘的厚重帆布帘一角。外面,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几栋新建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的光,像巨兽冰冷的鳞片。
就在他凝视那片钢筋水泥森林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感。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皮肤之下,几道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淡红色印记悄然浮现,微微发烫。紧接着,一连串混乱的数字和符号如同失控的跑马灯,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碰撞、重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清晰!
“呃……” 他闷哼一声,扶住窗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驴哥!你咋了?又……又那个了?”阿强吓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几秒钟后,那诡异的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个冰冷的核心信息,烙印在他的意识里:LME(伦敦金属交易所),铜期货,未来48小时内,巨量空单狙击,价格将断崖式暴跌至少30%。发布做空报告的,是一家名为“深蓝资本”的机构。而这家机构……注册地在维京群岛,但其首席顾问的名字,赫然是——陈金生!
陈金生!那个如同幽灵般,始终隐藏在于莉过去阴影里的名字!那个在码头枪战中侥幸逃脱的金融巨鳄!
一切都明白了。
莫老板是饵,这批看似便宜的电解铜是陷阱的诱饵。真正的杀招,在这里!在他依靠那莫名其妙预知能力自以为能掌控的金融市场上!陈金生不仅要吞掉他这点本金,还要借着这次全球性的铜价暴跌,将他,连同他背后可能牵扯到的于莉等人,一并碾碎!
“快!手机给我!”小驴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阿强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砖头般的大哥大。小驴一把夺过,冰凉沉重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和那股因能力过度使用带来的虚弱感,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按下了于莉的号码。
“莉姐,”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语速极快,几乎不给对方询问的机会,“昌盛仓库这批货,有问题,是陷阱。背后是陈金生,他要做空伦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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