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北的荒山野岭连条正经路都没有。破旧配电房的铁门被山风刮得“哐当哐当”响,跟垂死病人的咳嗽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毛。成小驴蹲在雪地里,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捏碎,一点点塞进阿强嘴里,指腹擦过他干裂起皮的嘴唇,触到一片滚烫——这温度邪乎得很,分明是烧糊涂了。
“强子,咽下去,哪怕抿两口也行。” 他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了整整一夜,每说一个字都扯着喉咙疼。阿强喉结艰难地滚了滚,糊满血痂的眼睫颤了颤,终究没能睁开,只是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像只受伤的小猫。
三天了!整整三天!
自从那夜在元朗船厂从陈金生的人手里抢到这台快散架的二手越野,他们就跟被疯狗追着的野兔似的,沿着新界北部的荒山一路狂奔。谁不知道陈金生是港岛出了名的禽兽?为了那批藏着金融黑幕的硬盘,他是真敢下死手!手下的打手跟不要命似的,枪子儿跟雨点似的打过来,车身上被打得跟蜂窝煤似的,到处都是弹孔。
昨天下午油箱见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只能一头扎进这片香港境内罕见的、海拔过千米的原始林区。本以为能躲躲风头,没成想天公不作美,暴风雪说来就来,把整片山都裹进了白茫茫的混沌里。
“操他娘的陈金生!这禽兽真是阴魂不散!”成小驴咬着牙骂了一句,唾沫星子溅在雪地上,瞬间凝成了小冰粒。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成白色漩涡,重重砸在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能见度不足五米,轮胎早就陷在结冰的路面上,刚才猛打方向盘想避开悬崖,结果车子在雪地里甩了个惊心动魄的弧线,一头扎进深及腰部的雪堆里,“咔嚓”一声,彻底熄火了。
车厢里死一样的寂静,只剩外面的风啸跟鬼哭似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成小驴咬着牙踹开车门,积雪“轰”的一声灌了进来,瞬间没到了膝盖。他冻得一哆嗦,赶紧扒开副驾驶的杂物箱,翻了半天找出半瓶矿泉水和一个皱巴巴的急救包。手指冻得僵直,跟两根冰棍似的,拆纱布的时候没注意,扯到了阿强额头上的伤口,昏睡的少年立刻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听得人心头发紧。
“没事了强子,没事了,哥在这儿呢。” 他用牙咬开碘伏的瓶盖,消毒棉签抖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蘸上药水,刚碰到伤口,阿强就疼得浑身一抽。成小驴心里揪得慌,嘴上却硬着头皮安慰,“莉姐的人已经在找咱们了,很快就到,再撑撑。”
这是第几次说这种谎话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通讯器在昨天的追逐中被枪子儿打烂,最后收到的那串断码信息,是于莉嘶哑的“撑住”,之后就彻底没了音讯。
撑?怎么撑?
他低头看着阿强,少年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丝,后背的伤口更严重——上次被陈金生的人用钢管砸中,现在淤伤已经蔓延成了紫黑色,伤口边缘都开始溃烂了。这林区又湿又冷,感染得飞快,再不想办法,阿强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必须生火!不管怎么样,先把体温保住,再想办法处理伤口。
成小驴跌撞着爬出车厢,雪没到大腿根,每走一步都费劲。他从后备箱摸出那把军用匕首,朝着旁边的枯树砍去。树枝冻得比石头还硬,军刀砍下去只留下一道白印,震得他虎口都裂了,血珠刚渗出来,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碴子。
他咬着牙砍了十几分钟,才砍断几根枯枝。抱着树枝回到车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石,擦了一次又一次,火星刚冒出来就被狂风瞬间吞没。试到第七次,终于点燃了一团枯叶,火苗刚窜起来,就舔上了他已经冻伤的指尖,疼得他猛地缩回手。
“操!” 他甩着手蹲进雪地里,眼眶烫得厉害,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阿强还在车里躺着,烧得迷迷糊糊,而他连一堆火都生不起来,这算什么哥?
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颈间。
成小驴愣了一下,回头一看,阿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滚烫的眼泪混着额头伤口的血水,一起淌进了他的衣领里,烫得他一哆嗦。
“驴哥……别弄了……” 阿强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气若游丝,“你手在抖……别冻着了……”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狠狠扎进了成小驴的心口。
他猛地想起几个月前,制衣厂那个暴雨夜。白主管故意刁难,扣了他们的工钱,还把阿强堵在车间里揍了一顿。那天晚上,少年浑身湿透地缩在机床底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半递给自己,眼里还含着泪,却笑着说:“驴哥,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斗,咱不能输给他。”
那时候的阿强,才十六岁,瘦得跟根豆芽菜,却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跟着自己闯东闯西。现在,这孩子为了掩护自己,被陈金生的人打成这样,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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