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光晴好。梁发与柳如烟悉心准备了些许礼物,带着赵小乙及四名精明干练的电堂弟子作为随从,乘船离岛,前往苏州府城拜会。
苏州府通判衙署位于城西,不算十分显赫,却也自有一股官家威严。得知青帮帮主夫妇前来,早有衙役在门前等候引路。穿过前堂,来到清静的后堂院落,只见一位身着六品鹇鸟补子官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透着干练与沉稳的官员,已然站在堂前石阶下等候。他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柳如烟脸上,仔细端详片刻,眼中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岁月沧桑带来的感慨,竟不顾自身官身,快步上前,对着柳如烟便是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下官刘文远,见过小姐!一别十数载,小姐……小姐竟已出落得这般……眉眼之间,依稀可见柳公当年之清正风范,下官……下官……”话语哽咽,竟有些说不下去。这突如其来、情真意切的大礼,包含了太多对故主的追思与对故人之女的怜惜。
柳如烟猝不及防,慌忙侧身避开,急步上前虚扶,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道:“刘世叔!您万万不可如此!您是我父亲故交,更是如烟的长辈,如此大礼,如烟如何承受得起?快请起,快请起!”
刘文远就势起身,用袖角轻轻拭了拭眼角,又转向梁发,拱手为礼,脸上已换上郑重之色:“这位定然便是名动江南的梁帮主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气度恢弘,非凡人所及!梁帮主在太湖惩奸除恶,定下‘三条铁律’,保境安民,使得商旅畅通,百姓称颂,文远即便在京城,亦有所耳闻,佩服之至!”
梁发抱拳还礼,神色谦和:“刘通判过誉了。梁某所为,不过是遵循本心,尽一份力,求个问心无愧罢了。倒是刘通判身居官场,仍不忘故主恩情,多年来苦心孤诣,此等高义,才真正令梁某感佩。”
一番诚挚的寒暄,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三人入内分宾主落座,衙役奉上香茗后便被挥退,后堂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及侍立在门口的赵小乙。
稍作寒暄,提及往事,刘文远看着柳如烟与故主颇为神似的眉眼,不由得叹息一声,脸上浮现沉痛之色,终于道出了那段尘封已久、关乎柳家命运的秘辛。
“小姐,梁帮主,”刘文远压低了声音,语气沉重,“有些真相,压抑在下官心中多年,今日见到小姐,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您可知,当年柳公获罪,表面上是因漕粮督运不力,出现巨大亏空,实则……是得罪了朝中权势滔天的人物,被人精心构陷!”
柳如烟娇躯微颤,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闻,仍是心中一紧,纤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刘文远继续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那批所谓的‘亏空’漕粮,根本就是被人暗中调包贪墨!而幕后黑手,乃是当时的漕运转运使吴良,他与……与朝中内阁里的一位大人联手所为!柳公为官清正,明察秋毫,偶然察觉了其中的蛛丝马迹,刚正不阿,欲搜集证据上书弹劾,岂料……岂料对方势力庞大,耳目灵通,竟抢先一步,罗织罪名,颠倒黑白,反将柳公打入大牢,最终……屈死狱中!”
“爹……”柳如烟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滑落。她虽知父亲蒙冤,却不知其中竟有如此肮脏的勾结与陷害!想到父亲一生清廉,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悲愤难抑。
梁发伸手握住她冰凉而微颤的手,一股温暖平和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他的眼神已然转冷,如同结了寒冰:“原来如此。岳父大人竟是因忠直取祸,挡了某些人的财路,便遭此毒手。”
刘文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压抑了多年的恨意与无力:“下官当时仅仅是一介佐贰官,人微言轻,虽四处奔走,联络故旧,试图营救,奈何对方势大,根基深厚,最终……最终无力回天。柳公去后,我亦受到牵连排挤,被调任至偏远之地,郁郁多年,空有报国之志,却难伸抱负。”
他话锋一转,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所幸,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近年来,朝中格局有所变动,当年之事,似乎出现了一丝平反的曙光。下官此次能设法调回苏州这故地,亦是暗中使了力气,耗费无数心血。所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彻查此案,搜集铁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柳公一个清白,告慰他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如烟,又充满希冀地望向梁发:“如今见到小姐安然无恙,更是觅得梁帮主这般英雄了得的夫婿,文远心中大感宽慰!梁帮主在江南根基日深,青帮弟子遍布三教九流,消息灵通。若能得青帮鼎力相助,暗中搜集那吴良以及与之内外勾结的朝中之人往来的证据,柳公沉冤昭雪之日,必定指日可待!”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梁发,眼中充满了哀恳与无尽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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