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篝火旁那场关于凤凰传奇与东方故土的震动,仿佛被车轮卷起的干燥尘埃暂时掩埋。但雷恩胸腔里那块黄铜齿轮晶体的搏动,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一种确认同类存在却又失去坐标的空洞感,混合着“一个就有第二个”的坚定决心,在灵性深处无声发酵。他攥着那枚能削弱低语的“荆棘之眼”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勉强安抚着意识海中那片因昨日信息过载而略显动荡的金色星云。下方沉寂的漆黑晶体似乎也感知到了这股躁动,偶尔逸散出一丝冰冷的涟漪,如同深海巨兽在黑暗中翻身的预兆。
荒原的天空是单调的铅灰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锈蚀的金属板压在大地之上。风卷起干燥的沙尘,抽打在车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车队的士气比起昨夜篝火旁的低落好了些许,指挥官承诺的“黄昏圣所”要塞与蒸汽骑士接应的希望,如同一根脆弱的稻草,维系着这支疲惫残兵的最后一丝心气。伤员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负责警戒的士兵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外无边无际的荒凉,每一次风吹过嶙峋怪石发出的呜咽都让他们握着枪的手指倏然收紧。
“坚持住!圣所就在前面!”指挥官粗粝的吼声不时从前方的指挥车传来,强行提振着士气,“那些骨头渣子不敢靠近圣光的地界!”
临近正午,当太阳惨白的轮廓挣扎着爬上铅灰色天幕的最高点,将车队投下短促而扭曲的阴影时,大地深处传来了异样的震动。
不是骸骨巨兽那种沉闷、带着骨骼摩擦感的撞击声,而是一种更沉重、更规律、更暴烈的轰鸣!
轰…隆…轰…隆…
如同大地的心脏在某种钢铁巨兽的胸腔里搏动。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连车厢的底板都在随之颤抖。荒原上稀薄的空气被搅动,带着浓烈的、未曾冷却的机油燃烧味、高温蒸汽的嘶鸣以及一种……混杂着硝烟与血腥的铁锈气息。
“警戒!前方!”尖锐的哨声和呼喊同时响起。
雷恩猛地探身到车窗外。
前方的地平线上,烟尘翻滚!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铸造的黄褐色沙暴墙!
随即,钢铁的轮廓刺破尘幕。
那是何等狰狞的巨物!
长达十米的庞大身躯如同匍匐冲刺的钢铁巨蜥,覆盖着厚重、粗糙的铆接钢板装甲。装甲板呈现黯淡的灰黑色,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战斗创伤——深凹下去的弹坑边缘不规则地翻卷着,仿佛被巨兽的利爪撕裂;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刻刮痕,闪烁着新鲜的金属光泽,嵌着不知名生物的碎骨和粘稠暗色体液;靠近炮塔根部的位置,一大片装甲板被某种极其恐怖的酸液腐蚀得坑坑洼洼,边缘流淌着墨绿色的凝固残留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巨大、多边形的炮塔如同巨兽狰狞的头颅,顶部粗短的排烟管正疯狂地喷吐着夹杂火星的浓黑烟雾,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画出狂乱的轨迹。炮塔前方,一根粗如水桶的短管主炮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炮口边缘残留着高温灼烧的蓝黑色印迹。炮塔两侧则分布着数个射击孔,黑洞洞的枪口探出,如同巨兽警惕的眼睛。
在每辆坦克厚重的车体侧面,都烙印着一个醒目的徽记——永恒烈阳教会的战争印记。
“蒸汽坦克!是圣所的‘铁砧’重装突击连队!”车队指挥官的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通过简陋的铁皮扩音器嘶吼着,“是接应我们的部队!把路让开!快!”
二十头这样的钢铁巨兽,排成楔形突击阵型,碾过荒原,掀起滔天尘浪。它们沉重的铰接式履带粗暴地撕裂着大地,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金属承重的尖啸、蒸汽阀门的嘶鸣和锅炉核心深处传来的、如同远古巨兽喘息般的闷响。它们没有刻意避开骸骨巨兽留下的足迹,反而粗暴地碾了上去,将那些深坑和散落的碎骨彻底压平、粉碎!霸道无匹的气势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连荒原上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都被这股纯粹的、工业与信仰结合的暴力暂时驱逐。
车队慌忙向道路两侧散开,士兵们敬畏又带着一丝恐惧地看着这些布满战争伤痕的庞然巨物从身旁隆隆驶过。坦克炮塔上方的舱盖打开,露出一个个戴着镶嵌护目镜的皮制坦克帽、脸上沾染着油污和硝烟的士兵。他们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支狼狈不堪的运输车队,眼神冰冷而警惕,如同在审视一堆亟待处理的货物。没有问候,没有交流,只有引擎的咆哮和履带的碾压声。
“铁砧”连队没有丝毫停顿,它们迅速展开,如同训练有素的钢铁狼群,默契地将整个运输车队包裹在中间。几辆坦克加速驶到前方开路,沉重的车身轻易碾碎挡路的巨石;更多的则护卫在车队两翼,黑洞洞的炮口和射击孔警惕地指向荒原深处那些嶙峋的怪石阴影;殿后的几辆则降低了速度,炮塔缓缓旋转,粗大的主炮指向车队后方可能出现的追兵方向。它们装甲上那些新鲜的刮痕和腐蚀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就在不久前刚刚结束的一场遭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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