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面写着:1953年,黑山姥姥祠落成,守祠人王秀兰(左三)与学徒合影。白露盯着左三那个扎麻花辫的姑娘,突然发现她左脚踝处缠着纱布,纱布边缘露出三道红痕,和樟木箱里布娃娃身上的胎记位置一模一样。
相册翻到1962年那页,掉出张皱巴巴的诊疗单。县医院的诊断书上写着:患者王秀兰,28岁,左腕骨断裂,系动物抓咬所致。建议切除左无名指以防感染。落款日期是1962年12月24日,正是布娃娃纸条上写的捡于山神庙的日子。
窗外传来铁锹铲雪的声音,白露看见老李头带着几个人在老槐树旁挖坑,坑里竖着根新刻的木牌,上书黑山姥姥之位。黑猫蹲在木牌顶上,见她望过来,突然跳下树,瘸着腿往后山跑,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分明是人的五趾形状。
后山的山神庙早已坍塌,只剩半截石碑埋在雪里。白露踩着没膝的积雪爬上去,碑身上黑山姥姥显圣碑几个字已风化,右下角的落款却让她心头剧震——民国二十年,黑山村全体村民敬立,守祠人陈凤兰。
陈凤兰,是奶奶的本名。而她一直告诉白露,自己叫王秀兰。
暮色四合时,白露在碑后发现了个隐秘的山洞。洞口堆着十几个碎瓷片,拼起来正是个缺角的黑瓷像,像座是位怀抱婴儿的妇人,左脚踝处三道裂痕,和奶奶相册里那张合影中女子的伤痕一模一样。
洞里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最新的一段是用红漆写的:1998年冬,陈白露十三岁,劫数将启。以无名指血祭锁片,暂压黑猫魂。白露摸着颈间的银锁,突然想起离开黑山村那天,奶奶抱着她哭了整夜,第二天她就发现自己左脚踝多了三道红痕,像新结的痂。
回到家时,西厢房的木板窗不知何时被推开了。白露看见炕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她梳头,黑色的长发垂到地上,发尾滴着水,在炕席上洇出个猫形的印记。
奶奶?她试探着开口。女人猛地转头,左脸爬满青紫色的尸斑,右眼角的泪痣正在渗血,而她怀里抱着的,正是樟木箱里那个蒙着黑布的布娃娃,布娃娃的领口处,露出半截银锁片,和白露的那枚一模一样。
女人张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猫齿,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把锁片还给我...我的孩子...在槐树洞里冻了三十年...白露后退半步,撞翻了桌上的烛台,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看见女人的脚——分明是猫爪,却穿着双绣着牡丹的红布鞋,正是奶奶压在箱底的那双陪嫁鞋。
黑猫的嚎叫从院外传来,女人突然化作黑烟散去,布娃娃掉在炕上,黑布滑落,露出下面已经风干的婴儿脸,左眼角同样有颗泪痣,左脚踝处三道深深的抓痕,和白露的胎记分毫不差。
村委会的灯光在雪夜里像团昏黄的鬼火。
白露攥着那张诊疗单推开门,老李头正在煤油灯下记账,看见她手里的纸,钢笔掉在账本上,墨水滴在黑山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字样上,晕开个不规则的黑圈。
你都知道了?老李头的声音比窗外的北风还冷。白露盯着他袖口的抓痕:我奶奶不是王秀兰,是陈凤兰,黑山村的守祠人。1962年她在山神庙捡到个女婴,就是我,对吗?
老李头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半本烧焦的族谱:黑山姥姥不是神,是百年前村里的一个产妇。她难产而死,黑猫叼着她的魂魄守在坟前,后来坟上长出了老槐树,树下总蹲着只瘸腿黑猫。1931年大旱,是她显灵救了全村,村民这才盖了祠堂。
他翻到烧剩的那页,上面画着个怀抱黑猫的女子,左脚踝三道爪痕:每代守祠人都要和黑猫签订契约,用自己的孩子替村里挡灾。你奶奶本该在1962年把亲生孩子献给黑猫,可她舍不得,就从山神庙捡了你——那时你刚被遗弃,左脚踝天生有三道胎记,正合了契约的征兆。
白露觉得浑身发冷:所以三十年前那场暴雨,奶奶用我代替她的亲生女儿,喂给了黑猫?老李头摇头:没那么简单。黑猫要的是守祠人的骨血,你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却被她用自己的无名指血养了十三年,早成了她的替身娃娃。1998年你离开村子,其实是她用断指破了契约,把劫数引到了自己身上。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群的嘶叫,白露看见无数绿眼睛在雪地里晃动,最前面的那只瘸腿黑猫,正对着村委会的方向磕头,每磕一下,槐树那边就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人在砸棺材。
今晚是头七,老李头盯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一点,你奶奶的魂魄该回来了。她当年违背契约,黑猫一直在等机会讨回血债。现在开发公司要推平老槐树建度假村,黑猫的怨气更重了。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白露冲出门,看见奶奶的坟方向腾起黑雾,雾中隐约有个穿蓝布衫的身影,怀里抱着个襁褓,边走边哭:我的宝儿...娘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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