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户倒台半月,常山五县本已渐归安宁。
然而一夜之间,幽州境内竟悄然流传起一本墨迹未干的匿名册子——《赵子龙乱政录》。
纸页泛黄,字字如刀。
“私设刑堂,滥施酷刑;强征民夫,霸占良田;勾结黄巾余孽,图谋不轨……”十大罪状罗列其上,笔法老辣,证据“确凿”。
更有伪造账册三十余页,夹着几份按了血手印的“证人画押”,绘声绘色描述赵云如何夜审百姓、焚书灭迹、暗通张角残党。
流言如野火燎原,迅速烧至邻郡。
冀州刺史府尚未表态,已有数名郡守联名致函幽州牧,质疑常山“以民代官,僭越成制”,若不彻查,恐生逆乱。
真定县衙外,晨雾未散,王邑便已策马而来,衣袍沾露,神色凝重。
他踏入议事厅时,正见赵云立于沙盘之前,指尖轻点井陉关道口,似在推演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映照在他肩甲上的寒铁纹路,冷光浮动。
“子龙!”王邑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外间已是风声鹤唳?那《乱政录》已传至涿郡,有人扬言要请朝廷遣使问罪!”
赵云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如深潭。
“所以呢?”他淡淡道,“他们是要真相,还是只想要一个动手的理由?”
王邑一怔。
“自然是借题发挥。”赵云冷笑,指节轻叩案台,“刘氏虽倒,背后牵连甚广。有人怕的不是我赵云掌权,而是怕这‘自治’二字,成了燎原之火。”
他转身取出一卷竹简,正是昨夜细作从蓟城带回的情报——撰写《乱政录》的笔迹,与幽州某豪族门客相同;而其中引用的“税赋数据”,竟比去年实录多了两成七,明显篡改。
“他们想用谣言杀人。”赵云眸光微沉,“那我就让真相开口说话。”
当日下午,自治议会紧急召开。
五县乡老、蒙学堂教习、屯田队长齐聚一堂。
赵云立于高台,声如洪钟:
“自今日起,施行‘三开政策’:政务公开、账册开源、审判开庭!”
话音未落,满座哗然。
他挥手示意,周仓率兵士抬出数十箱卷宗——五年来常山钱粮收支、功田授受名单、刑案记录,尽数誊抄成册,加盖骑缝印。
即日起,张贴各村“议事亭”外墙,任人查阅。
更令人震惊的是,赵云宣布:县衙三日内向全境百姓开放!
凡年满十六者,皆可入内调阅档案,由蒙学堂学生担任讲解员,逐条解读赋税去向、工程拨款、军需调配。
消息传出,万人空巷。
首日清晨,便有百余名农夫排队等候。
一位老农颤巍巍接过账本,眯眼细看,忽然手指一颤:“原来我们交的三成税,两成修了桥,一成养了伤兵?我还道都进了谁的腰包……”
旁边少年讲解员点头:“此为‘民生专项’,每季公示,若有虚报,可赴监察司举证。”
与此同时,针对“勾结黄巾”之诬,赵云下令:廖化率三百降卒集结校场,当众宣誓效忠常山新政,并亲手焚烧旧日黄巾战袍。
烈焰冲天,黑布化灰,众人齐呼“愿随赵将军,安民止战”!
他又调出当日张宝神棺毒蜂事件的药剂配比记录,请来三十七位乡中医者会诊验证。
草药清单一一陈列,苍术、艾叶、雄黄、菖蒲……皆为驱虫安神之物,无一违禁。
“若有疑虑,可带样本回乡试炼。”赵云立于案前,“若有半味妄加妖言,我愿当场服毒自证。”
全场寂然。
而最雷霆一击,来自赵安。
这位原县令被请上高台,手捧一封密匣,内藏刘大户行贿账册原件——每一笔银钱往来、每一名受贿胥吏,皆有亲笔画押。
赵云命人将其直送幽州御史台备案,并附亲笔书信一封:
“常山所行,无不昭然。若有半句虚言,愿受族诛。”
字迹刚劲,落款无惧。
三日后,流言骤歇。
那些曾鼓噪“查办赵云”的豪族闭门谢客;幽州牧久久未发一令;连远在洛阳的司徒府,也悄然将那份《乱政录》压入箱底。
王邑再度登门,面色已大不同。
他望着街头孩童朗读公告、老者驻足墙前核对税单,良久叹道:
“本官将上奏州府,称‘常山民治有序,暂无需干预’。”
赵云却站在院中,仰望天空。
风掠过屋脊,吹动檐角铜铃。
他手中摩挲着那枚“归墟图残卷”青铜片,触感微温,刻痕隐隐发烫,仿佛与大地深处某种脉动共鸣。
他没有回头,只轻轻摇头:
“不必您说。”夜已深,真定城南的“民意林”却未沉寂。
月光如练,洒在数千枚悬挂于松柏枝头的木牌之上。
红面朝外者如霞染林海,黑面则似星点散落其间,每一块都刻着一笔民心所向、所盼、所忧。
风过处,木牌轻响,仿佛万民低语,汇成一片无声的潮声,在寂静中激荡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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