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在太行东麓的断崖之间,黑鸦谷像一条沉睡的巨蟒,静伏于群山褶皱深处。
谷口狭窄,仅容两车并行,两侧峭壁高耸入云,怪石嶙峋,宛如刀劈斧削。
风从谷底穿行而过,带着铁锈与腐叶的气息,低低呜咽,似有不祥之兆。
赵云立于侧岭一块突岩之上,手中观脉仪轻转,指针微颤,映出地势走向——此处为“死地”,前无出路,后有断崖,若遭伏击,千军亦难回旋。
他眸光沉冷,眉宇间不见惊色,唯有缜密推演的冷静。
“七处呼吸,三重埋伏。”闻人芷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她不知何时已悄然攀上山坡,玉笛贴耳,闭目凝神,“东南坡顶藏弓手六人,西北林中有绊索九道,主阵设在中段坡台,人数逾百,兵器混杂但杀意未散——是匪,却非恶极之徒。”
黄忠握紧腰间长枪,冷哼一声:“这般草寇也敢自称‘赵云’?真是辱没英雄名号!”
“未必是辱。”赵云缓缓收起观脉仪,目光投向谷中隐约可见的篝火残迹,“一个人执着于名号,往往是因为曾被人抹去姓名。”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若不曾重生,或许也不知自己是谁。”
三人悄然返营。
夜露渐重,营地篝火点点。
赵云并未召集战将议事,也未调兵布阵,反命廖化将三辆装载工具器械的辎重车推至队伍最前方,明晃晃地陈列于道心,车轮深陷泥中,似无力再行。
“将军,这是……”廖化低声问,眼中满是疑虑。
“让他们看得见。”赵云负手而立,语气平静,“看得见财货,才敢现身;看得见破绽,才会动手。”
他又下令:妇孺孩童尽数藏入中军篷车,以厚毡遮蔽,不得出声;主力部队披甲潜伏于谷外两翼高地,听哨音行动;他自己,则只带黄忠、廖化与二十名亲卫,护着几辆“空车”缓缓驶入谷道。
天光未明,晨雾更浓。
马蹄踏碎湿土,车轮碾过枯枝,发出清脆断裂声,在寂静山谷中格外刺耳。
空气仿佛凝滞,连鸟鸣都消失了。
突然——
“咚!咚咚——!”
沉闷鼓声自谷顶炸响,如雷贯耳!
紧接着,滚石轰然坠落,巨木横砸而下,前后出口瞬间被封死!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视线。
数十支箭矢呼啸射来,钉入车板,尾羽犹自震颤。
“杀——!留下财物,饶你不死!”
一声怒喝撕裂晨雾。
那“山赵云”自林间飞跃而出,身披虎皮大氅,手持一杆磨损严重的梨花白缨枪,枪尖直指赵云咽喉。
他面容粗犷,双目赤红,浑身肌肉虬结,脚下踩着一方青石,俨然视己为山中之王。
百余悍匪从林中涌出,刀斧交错,杀气腾腾围拢而来。
黄忠怒目圆睁,就要拔枪迎战,却被赵云抬手制止。
赵云依旧端坐马上,银袍未动,神色如古井无波。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名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燃烧的不甘与愤恨,看着他那杆虽粗糙却蕴含野性力量的长枪,忽然轻叹一声。
“你说你是赵云?”那人冷笑,枪尖微颤,“一个世家出身的将军,锦衣玉食,万众敬仰,凭什么独占这名号?我在这山上杀伐十年,护一方流民不受饥寒,才是真豪杰!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赵云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手,解下腰间佩枪。
不是战场上那柄寒光凛冽的龙胆亮银枪,而是一杆普通的精铁长枪——与对方手中那杆,几乎一模一样。
他轻轻握住枪身,指尖抚过纹路,仿佛在触碰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然后,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向那高踞石台之人。
四周匪众骚动,有人欲扑上前,却被“山赵云”挥手止住。
他对这个一步步走来的少年将军有种莫名的忌惮——不是因为气势,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平静,仿佛天地崩于前也不改其色。
终于,赵云停步,距他三丈。
他抬头,目光清澈如泉,映着初升的日光。
按枪不动,声如清泉:
“你我也姓赵,都使枪,皆生于乱世。”赵云“你我也姓赵,都使枪,皆生于乱世。可你占山为王,劫掠百姓,而我问天借土,为民筑城。名字不过代号,何须执迷?你若真想证自己更强——现在,来试试。”
话音落时,晨雾正被初阳撕开一道金边,光影斑驳洒在谷道之间,仿佛天地也为这一战屏息。
他缓缓摘下银狐披风,交由廖化。
那件象征统帅威仪的白袍在风中轻扬,露出内里贴身软甲与一杆朴素无华的白蜡杆枪。
此枪未开锋刃,亦无铭文,却在他手中如龙脊舒展,隐隐有风雷之势潜藏。
“山赵云”瞳孔骤缩。
眼前之人并未摆出杀阵,也未以势压人,可仅是那一步步踏来的步伐,竟让他心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是来自武力,而是源自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对“枪”之道近乎通神的理解与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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